國學(xué)古籍
- 《厚黑學(xué)》是解放前諷刺官場弊病的轟動全國的一部力作。他提出的“厚黑”二字當(dāng)時不絕于耳、膾炙人口。本書被人們稱為不可多得的奇書,八十年代又成為臺灣、香港地區(qū)及日本的暢銷書。
- 王通,字仲淹,生干隋文帝開皇四年( 584年),卒于隋煬帝大業(yè)十三年( 617年)。隋河?xùn)|郡龍門縣通化鎮(zhèn)(今山西省萬榮縣通化鄉(xiāng))人。是隋代山西的一位私人教育家,死后,門弟子私謚為“文中子”。
王通好自求名,模仿孔子作《續(xù)六經(jīng)》,在河汾講學(xué)時,便以“王孔子”自詡。這樣一個華而不實的人,他的《續(xù)六經(jīng)》自然不會有什么學(xué)術(shù)價值,所以在唐代就大多散失無存了。今存《元經(jīng)》一書,題王通撰,薛收傳,阮逸注,實出于偽造,前入辨之已明。
今天研究王通的思想,主要依靠《中說》一書?!吨姓f》一書,有人疑其為偽作,但大多數(shù)學(xué)者認(rèn)為,此書雖非王通所作,但其原本是王通門弟子姚義、薛收匯編而成的,大體上是弟子們對其師言行的回憶和追錄。不過,此書到了王通之子王福寺手里后,福寺對其重新分類編排,在這個過程中,加進(jìn)了許多吹噓王通的不實之詞,以至后人疑其為偽作。其實,《中說》還是有一定價值的,朱熹就講過:“《中說》一書如子弟記他言行,也煞有好處。雖云其中是后人假托,不會假得許多,須具有個人坯模,如此方裝點得成?!边@個說法是有道理的。
《中說》所反映的王通思想,還是有許多可貴之處的。王通在政治上,以恢復(fù)王道政治為目標(biāo),倡導(dǎo)實行“仁政”,主張“三教合一”,基本上是符合時代潮流的,有進(jìn)步性;在哲學(xué)上,王通致力于探究“天人之事”,圍繞“天人”關(guān)系這個核心,闡述了他關(guān)于自然觀、發(fā)展現(xiàn)、認(rèn)識論和歷史觀等方面的思想,表現(xiàn)了樸素唯物主義的傾向和主變思想,在文學(xué)上,王通論文主理,論詩主政教之用,論文辭主約、達(dá)、典、則,主張改革文風(fēng)。這些都有一定的進(jìn)步意義。
- 罌粟花(又名《鸚粟花》、《通商原委演義》)
版本:光緒三十三(1907)年自印本。二十五回 。
作者:題“元和觀我齋主人著”。
內(nèi)容:敘述林則徐禁煙、英國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中國失敗簽下南京條約的始末。本書二集未見。
- 徐大椿(1693-1771年),又名大業(yè),字靈胎,晚號洄溪老人。清代江蘇吳江縣松陵鎮(zhèn)人。祖父徐釚,為翰林院檢討,曾纂修《明史》。父徐養(yǎng)浩,精水利之學(xué),曾聘修《吳中水利志》。徐大椿自幼習(xí)儒,旁及諸子百家,凡星經(jīng)、地志、九宮、音律、技擊無不探究,尤嗜《易經(jīng)》與黃老之學(xué)。年弱冠,補(bǔ)邑諸生。旋改習(xí)武,精通技擊及槍棍之法,可舉三百斤巨石。年近三十,因家人多病而致力醫(yī)學(xué),攻讀《本草》、《內(nèi)經(jīng)》、《難經(jīng)》、《傷寒》、《千金》、《外臺》及歷代名醫(yī)之書,久之妙悟醫(yī)理,遂懸壺于世。其臨證洞曉病源,用藥精審,雖至重至危之疾,每能手到病除,為時醫(yī)所嘆服。乾隆二十五年(1686年),文華殿大學(xué)士蔣溥患疾,皇帝詔訪海內(nèi)名醫(yī),大司寇秦公首薦徐大椿。帝召之入都,徐氏診畢奏曰:“疾不可治。”帝嘉其誠,欲留京師效力,乞歸田里。后二十年,帝以中貴人有疾,再召入都。時大椿已七十九歲,自知體衰,未必生還,乃率子徐爔而行,果至都三日而卒。帝惋惜之,賜以帑金,命爔扶櫬以歸。徐大椿平富于著述,今存《難經(jīng)經(jīng)釋》二卷、《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百種錄》一卷、《醫(yī)貫砭》二卷、《醫(yī)學(xué)源流論》二卷、《傷寒類方》一卷、《蘭臺軌范》八卷、《慎疾芻言》一卷。醫(yī)書之外,尚有《道德經(jīng)注釋》、《陰符經(jīng)注釋》、《樂府傳聲》等。
《醫(yī)學(xué)源流論》二卷,徐大椿撰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此書堪稱為“徐大椿醫(yī)學(xué)論文集”,共收其評論文章九十九篇。上卷為經(jīng)絡(luò)臟腑、脈、病、方藥,下卷則治法、書論(并各科)、古今??v橫捭闔,觸及之處,每有新見,發(fā)前人之未發(fā),言常人所不敢言,尤針砭時弊甚多,論述道理深湛,中醫(yī)史上正缺如此大手筆之評論家也,大椿實古今第一人。
此書頗多先進(jìn)之論,例如作“治人必考其驗否論”,指斥“今之醫(yī)者,事事反此,惟記方數(shù)首,擇時尚之藥數(shù)種,不論何病何癥,總以此塞責(zé),他認(rèn)為,“若醫(yī)者能以此法(效驗)自考,必成良醫(yī);病家以此法考醫(yī)者,必不為庸醫(yī)之所誤?!笔穷H具‘實踐檢驗”為標(biāo)準(zhǔn)之義。種人痘法本非傳統(tǒng),當(dāng)時推行尚多阻力,徐氏卻具真知灼見,指出有“九善”(九大好處),作不遺余力之提倡。
編輯詞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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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學(xué)源流論》二卷,國朝徐大椿撰。其大綱凡七,曰經(jīng)絡(luò)臟腑,曰脈,曰病,曰藥,曰治法,曰書論,曰古今。分子目九十有三。持論多精鑿有據(jù)。如謂病之名有萬,而脈之象不過數(shù)十種,是必以望、聞、問三者參之。又如病同人異之辨,兼證兼病之別,亡陰亡陽之分,病有不愈不死,有雖愈必死,又有藥誤不即死,藥性有今古變遷,《內(nèi)經(jīng)》司天運(yùn)氣之說不可泥,針灸之法失傳。其說皆可取。而人參論一篇,涉獵醫(yī)書論一篇,尤深切著明。至于有欲救俗醫(yī)之弊而矯枉過直者,有求勝古人之心而大言失實者,故其論病則自岐黃以外,秦越人亦不免詆排。其論方則自張機(jī)《金匱要略》、《傷寒論》之外,孫思邈、劉守真、李杲、朱震亨皆遭駁詰。于醫(yī)學(xué)中殆同毛奇齡之《說經(jīng)》。然其切中庸醫(yī)之弊者,不可廢也。
- 《本事詩》一卷,孟棨著。孟棨(生卒年不詳),字初中?!缎绿茣に囄闹尽分浻诙〔靠偧?,《郡齋讀書志》著錄于集類總集類,《四庫全書總目》收于集部詩文評類?!侗臼略姟范嘤浱迫嗽娭臼?,同時保存一些唐代詩人軼事。其論詩從“情動于中而形于言”之說,認(rèn)為詩乃緣情而作。作詩就是抒寫“怨思悲愁”,又往往“能事興詠,尤所鐘情”,所以特別重視探求詩本事。是書按其采錄分為七類:情感、事感、高逸、怨憤、征異、征咎、嘲戲,各以事例舉之。其中“怨憤”舉賈島薔薇花落一詩,本為刺裴度而作,然今本未作說明,疑傳寫脫誤。
羅根澤認(rèn)為《本事詩》是詩話的前身,其記述詩人軼事主要來源于筆記小說。后有《續(xù)本事詩》,如處常子、羅隱、聶奉先所著,皆亡佚,聶書尚存數(shù)條。
- 樂府聲詩并著,最盛于唐。開元、天寶間,有李八郎者,能歌擅天下。時新及第進(jìn)士開宴曲江,榜中一名士,先召李,使易服隱姓名,衣冠故敝,精神慘沮,與同之宴所。曰:"表弟愿與坐末。"眾皆不顧。既酒行樂作,歌者進(jìn),時曹元謙、念奴為冠,歌罷,眾皆咨嗟稱賞。名士忽指李曰:"請表弟歌。"眾皆哂,或有怒者。及轉(zhuǎn)喉發(fā)聲,歌一曲,眾皆泣下。羅拜曰:此李八郎也。"自后鄭、衛(wèi)之聲日熾,流糜之變?nèi)諢R延小镀兴_蠻》、《春光好》、《莎雞子》、《更漏子》、《浣溪沙》、《夢江南》、《漁父》等詞,不可遍舉。五代干戈,四海瓜分豆剖,斯文道息。獨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故有"小樓吹徹玉笙寒"、"吹皺一池春水"之詞。語雖甚奇,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也。逮至本朝,禮樂文武大備。又涵養(yǎng)百余年,始有柳屯田永者,變舊聲作新聲,出《樂章集》,大得聲稱于世;雖協(xié)音律,而詞語塵下。又有張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絳、晁次膺輩繼出,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何足名家!至晏元獻(xiàn)、歐陽永叔、蘇子瞻,學(xué)際天人,作為小歌詞,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讀不茸之詩爾。又往往不協(xié)音律,何耶?蓋詩文分平側(cè),而歌詞分五音,又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且如近世所謂《聲聲慢》、《雨中花》、《喜遷鶯》,既押平聲韻,又押入聲韻;《玉樓春》本押平聲韻,有押去聲,又押入聲。本押仄聲韻,如押上聲則協(xié);如押入聲,則不可歌矣。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漢,若作一小歌詞,則人必絕倒,不可讀也。乃知詞別是一家,知之者少。后晏叔原、賀方回、秦少游、黃魯直出,始能知之。又晏苦無鋪敘。賀苦少重典。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tài)。黃即尚故實而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矣。
周濟(jì),字保緒,一字介存,號未齋,晚號止庵,生于公元一七八一年,卒于公元一八三九年,荊溪(今江蘇宜興)人。公元一八〇五年(清嘉慶十年)進(jìn)士,官淮安府學(xué)教授。為學(xué)重經(jīng)世濟(jì)用,好讀史及兵書將略,著有《晉略》八十卷,自負(fù)有濟(jì)世偉略而不能用。更寄情于藝事,推衍張惠言詞學(xué),譚精研思,持論精審,為常州派(清代詞學(xué)有浙派和常州派之分:秀水〔浙江嘉興〕朱彝尊選輯《詞綜》,論詞以"清空"為宗,一時作家,相習(xí)成風(fēng),是為浙派。常州張惠言兄弟選輯《詞選》,以"意內(nèi)言外"為主,又開常州一派)重要的詞論家。著有《未雋齋詞》和《止庵詞》各一卷,《詞辨》十卷,《介存齋論詞雜著》一卷,輯有《宋四家詞選》。另有論詞調(diào)之作,以婉、澀、高、平四品分目,已散佚?!肚迨犯濉肪硭牧擞袀鳌?br>
《介存齋論詞雜著》原載于《詞辨》前。《詞辨》為周濟(jì)于一八一二年客授吳淞?xí)r自編的一部詞學(xué)教材,以選詞為主,兼有評論。一九三五年,唐圭璋將《雜著》從《詞辨》中析出,收入《詞話從編》?!督榇纨S論詞雜著》共三十一條,發(fā)揮"意內(nèi)言外"的說法,明確提出填詞要有寄托,"有寄托則表里相宣,斐然成章";"無寄托,則指事類情,仁者見仁,知者見知"。并提出了"詞史"之說,即能從詞中見史,"感慨所寄,不過盛衰","見事多,識理透,可為后人論世之資"。周濟(jì)把上述理論原則運(yùn)用到唐宋名家詞數(shù)十家的品評上,作出了具體而微的辨析。從總體上,周濟(jì)五代、北宋的尊奉溫庭筠、韋莊、周邦彥等而貶抑南宋姜夔、張炎等,此與浙派對立。
《宋四家詞選目錄序論》載于《宋四家詞選》前,是對《介存齋論詞雜著》的承繼和深化,但也有些不同之處?! ∫粌伤卧~各有盛衰:北宋盛于文土而衰于樂工;南宋盛于樂工而衰于文土。
二北宋有無謂之詞以應(yīng)歌,南宋有無謂之詞以應(yīng)社。然美成《蘭陵王》、東坡《賀新郎》當(dāng)筵命筆,冠絕一時。碧山《齊天樂》之詠蟬,玉潛《水龍吟》之詠白蓮,又豈非社中作乎?故知雷雨郁蒸,是生芝菌;荊榛蔽芾,亦產(chǎn)蕙蘭。
三詞有高下之別,有輕重之別。飛卿下語鎮(zhèn)紙,端己揭響入云,可謂極兩者之能事。
四近人頗知北宋之妙,然不免有姜、張二字,橫亙胸中。豈知姜、張在南宋,亦非巨擘乎?論詞之人,叔夏晚出,既與碧山同時,又與夢窗別派,是以過尊白石,但主"清空"。后人不能細(xì)研詞中曲折深淺之故,群聚而和之,并為一談,亦固其所也?! ∥鍖W(xué)詞先以用心為主,遇一事、見一物,即能沈思獨往,冥然終日,出手自然不平。次則講片段,次則講離合;成片段而無離合,一覽索然矣。次則講色澤、音節(jié)。
六感慨所寄,不過盛衰:或綢繆未雨,或太息厝薪,或己溺己饑,或獨清獨醒,隨其人之性情學(xué)問境地,莫不有由衷之言。見事多,識理透,可為后人論世之資。詩有史,詞亦有史,庶乎自樹一幟矣。若乃離別懷思,感士不遇,陳陳相因,唾瀋互拾,便思高揖溫、韋,不亦恥乎?
七初學(xué)詞求空,空則靈氣往來。既成格調(diào)求實,實則精力彌滿。初學(xué)詞求有寄托,有寄托則表里相宜,斐然成章。既成格調(diào),求無寄托,無寄托,則指事類情,仁者見仁,知者見知。北宋詞,下者在南宋下,以其不能空,且不知寄托也;高者在南宋上,以其能實,且能無寄托也。南宋由下不犯北宋拙率之病,高不到北宋渾涵之詣。
八皋文曰:"飛卿之詞,深美閎約。"信然。€飛卿醞釀最深,故其言不怒不懾,備剛?cè)嶂畾狻針縷之密,南宋人始露痕跡,《花間》極有渾厚氣象。如飛卿則神理超越,不復(fù)可以跡象求矣;然細(xì)繹之,正字字有脈絡(luò)。
九端己詞,清艷絕倫,初日芙蓉春月柳,使人想見風(fēng)度。
一〇皋文曰:"延巳為人,專蔽固嫉,而其言忠愛纏綿,此其君所以深信而不疑也。"一一永叔詞,只如無意,而沈著在和平中見。
一二耆卿為世訾謷久矣,然其鋪敘委婉,言近意遠(yuǎn),森秀幽淡之趣在骨。耆卿樂府多,故惡濫可笑者多,使能珍重下筆,則北宋高手也。
一三晉卿曰:"少游正以平易近人,故用力者終不能到。"一四良卿曰:"少游詞,如花含苞,故不甚見其力量。其實后來作手,無不胚胎于此。"一五美成思力獨絕千古,如顏平原書,雖未臻兩晉,而唐初之法,至此大備,后有作者,莫能出其范圍矣。讀得清真詞多,覺他人所作,都不十分經(jīng)意。€鉤勒之妙,無如清真;他人一鉤勒便薄,清真愈鉤勒,愈渾厚。
一六子高不甚有重名,然格韻絕高,昔人謂晏、周之流亞。晏氏父子,俱非其敵;以方美成,則又?jǐn)M不于倫;其溫、韋高弟乎?比溫則薄,比韋則悍,故當(dāng)出入二氏之門。
一七梅溪甚有心思,而用筆多涉尖巧,非大方家數(shù),所謂一鉤勒即薄者。€《梅溪詞》中,喜用偷字,中以定其品格矣。
一八良卿曰:"尹惟曉’前有清真,后有夢窗’之說,可謂知言,夢窗每于空際轉(zhuǎn)身,非具大神力不能。"夢窗非無生澀處,總勝空滑。況其佳者,天光云影,搖蕩綠波;撫玩無斁,追尋已遠(yuǎn)。€尹特意思甚感慨,而寄情閑散。使人不易測其中之所有。
一九李后主詞如生馬駒,不受控捉。毛嬙、西施,天下美婦人也。嚴(yán)妝佳,淡妝亦佳,粗服亂頭,不掩國色。飛卿,嚴(yán)妝也;端己,淡妝也;后主則粗服亂頭矣。
二〇人賞東坡粗豪,吾賞東坡韶秀:韶秀是東坡佳處,粗豪則病也?! 《粬|坡每事俱不十分用力。古文、書、畫皆爾,詞亦爾。
二二稼軒不平之鳴,隨處輒發(fā),有英雄語,無學(xué)問語,故往往鋒穎太露;然其才情富艷,思力果銳,南北兩朝,實無其匹,無怪流傳之廣且欠也。€世以蘇辛并稱,蘇之自在處,辛偶能到;辛之當(dāng)行處,蘇必不能到:二公之詞,不可同日語也。后人以粗豪學(xué)稼軒,非徒無其才,并無其情。稼軒固是才大,然情至處,后人萬不能及。
二三北宋詞,多就景敘情,故珠圓玉潤,四照玲瓏,至稼軒、白石一變而為即事敘景,使深者反淺,曲者反直。吾十年來服膺白石,而以稼軒為外道,由今思之,可謂瞽人捫籥也。稼軒郁勃,故情深;白石放曠,故情淺;稼軒縱橫,故才大,白石局促,故才小。惟《暗香》、《疏影》二詞,寄意題外,包蘊(yùn)無窮,可與稼軒伯仲;余俱據(jù)事直書,不過手意近辣耳。€白石詞,如明七子詩,看是高格響調(diào),不耐人細(xì)看。€白石以詩法入詞,門徑淺狹,如孫過庭書,但便后人模仿。€白石好為小序,序即是詞,詞仍是序,反復(fù)再觀,如同嚼蠟矣。詞序、序作詞緣起,以此意詞中未備也。今人論院本,尚知曲白相生,不許復(fù)沓,而獨津津于白石序,一何可笑!
二四竹山薄有才情,未窺雅操?! 《骞?jǐn)敲金戛玉,嚼雪盥花,新妙無與為匹。€公謹(jǐn)只是詞人,頗有名心,未能自克;故雖才情詣力,色色絕人,終不能超然遐舉。
二六中仙最多故國之感,故著力不多,天分高絕,所謂意能尊體也。€中仙最近叔夏一派,然玉田自遜其深遠(yuǎn)。
二七玉田,近人所最尊奉。才情詣力,亦不后諸人;終覺積谷作米,把纜放船,無開闊手段;然其清絕處,自不易到。€玉田詞,佳者匹敵圣,往往有似是而非處,不可不知。叔夏所以不及前人處,只在字句上著功夫,不肯換意,若其用意佳者,即字字珠輝玉映,不可指摘。近有喜學(xué)玉田,亦為修飾字句易,換意難。
二八西麓疲軟凡庸,無有是處。書中有館閣書,西麓殆館閣詞也。€西麓不善學(xué)少游。少游中行,西麓鄉(xiāng)愿。€竹屋得名甚盛,而其詞一無可觀,當(dāng)由社中標(biāo)榜而成耳。然較之西麓,尚少厭氣。
二九蒲江小今,時有佳趣,長篇則枯寂無味,此才小也。
三〇玉潛非詞人也,其《水龍吟》"白蓮"一首,中仙無以遠(yuǎn)過。信乎忠義之士,性情流露,不求工而自工。特錄之以終第一卷,后之覽者,可以得吾意矣。
三一閨秀詞惟清照最優(yōu),究苦無骨,存一篇尤清出者。
向次《詞辨》十卷:一卷起飛卿,為正;二卷起南唐后主,為變;名篇之稍有疵累者為三、四卷;平妥清通,才及格調(diào)者為五、六卷;大體紕繆、精彩間出為七、八卷;本事詞話為九卷。庸選惡札,述誤后生,大聲疾呼,以昭炯戒為十卷。既成寫本付田生。田生攜以北,附糧艘行,衣袽不戒,厄于黃流,既無副本,惋嘆而已!爾后稍稍追憶,僅存正、變兩卷,尚有遺落。頻年客游,不及裒集補(bǔ)緝;恐其久而復(fù)失,乃先錄付刻,以俟將來。于呼!詞小技也,以一人之心力才思,進(jìn)退古人,既未必盡無遺憾,而尚零落,則述錄之難,為何如哉!介存又記。
- 本書選取理學(xué)中常用的概念范疇, 加以簡明扼在的講解, 與現(xiàn)在的??圃~典相似。
中國南宋哲學(xué)家 陳淳的重要著作。原名《字義詳解》,又稱《四書字義》或《四書性理字義》,是陳淳學(xué)生王雋根據(jù)陳淳晚年講學(xué)筆記整理而成的。此書對朱熹的哲學(xué)范疇作了闡釋。分上下兩卷,卷上為命、性、心、情、才、志、 意、仁義禮智、 忠信、忠恕、一貫、誠、敬、恭敬;卷下為道、理、德、太極、皇極、中和、中庸、禮樂、經(jīng)權(quán)、義利、鬼神、佛老?!蹲至x》揭示了朱熹哲學(xué)各范疇之間的邏輯層次。陳淳在書中激烈抨擊陸學(xué),維護(hù)了朱學(xué)立場,同時又發(fā)展了朱熹的心性學(xué)說。
南宋以后,此書影響很大,被認(rèn)為是學(xué)習(xí)朱熹哲學(xué)的入門教材。
《北溪字義》宋代有趙崇端、諸葛鈺刻本及刻于淳祐年間的清漳本。傳世的有明弘治年間刻本、清康熙年間刻本等。中華書局1983年以弘治壬子本為底本,出版了新校點本。
- 又名《文始經(jīng)》《關(guān)令子》,全名《文始真經(jīng)。仿佛《老予》、《莊子》、《列》一樣,《關(guān)尹子》也是以作者而命名的。
不過,“關(guān)尹子”只是以官代名而已。關(guān)是指老子出函關(guān)的關(guān),守關(guān)的人叫做關(guān)令尹,名字叫做喜,所以稱為關(guān)令尹喜,后人尊稱為關(guān)尹子。
相傳老子看透了當(dāng)時的形勢,知道周天子王治不久,所以離開周西出函關(guān)。函關(guān)守令尹喜久仰老子大名,所以盛情款留,希求指教。老子為留《道德經(jīng)》五千言,騎牛西去。
關(guān)令尹喜研讀老予之學(xué),多有心得體會,發(fā)而為文,成《關(guān)尹予》一書。然而,兵燹災(zāi)難,其書佚失。稱之為《文始真經(jīng)》,乃是道教興起之后的事情,仿佛《莊子》被稱做《南華經(jīng)》一樣。因為莊子被封做南華真人,所以他的著作應(yīng)該稱做《南華經(jīng)》。
而關(guān)尹子被封做了文始真人,所以其書也該稱做《文始真經(jīng)》。所謂“文始”,我們姑且可以理解為文明之始。因為他接受了老子的教誨,從而開發(fā)智慧,修證大道,得到成就,正是人類文明的最高境界。
今見之《關(guān)尹子》,乃是唐宋間人托名之作,系偽書。他的思想片斷,保留在《呂氏春秋》、《莊子》中,其主要思想:提出了“常無”“常有”,將“太一”(就是老子所說的道)作為萬物的根本;以濡弱謙下作為外在的行為準(zhǔn)則,內(nèi)心空靈虛靜,與萬物和諧相處;順應(yīng)自然,,因勢利導(dǎo),靜處平靜不雜;不為人先,與老子“不敢為天下先”相似。
- 從考證訓(xùn)詁而闡發(fā)“理”、“天道”、“性”、“才”、“道”、“仁義禮智”、“誠”、“權(quán)”等哲學(xué)范疇的根本意義,故名曰“字義疏證”,以反對“宋以來儒書之言”。全書分上、中、下3卷。書末附戴東原答彭進(jìn)士書及彭紹什與戴東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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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丙申余少讀論語,端木氏之言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棺x易,乃知畜性與天道在是。周道衰,舜、禹、湯、文、武、周公致治之法,煥乎有文章者,棄為陳跡。孔子既不得位,不能垂諸制度禮樂,是以為之正本溯源,使人于千百世治亂之故,制度禮樂因革之宜,如持權(quán)衡以御輕重,如規(guī)矩準(zhǔn)繩之于方圜平直。言似高遠(yuǎn),而不得不言。自孔子言之,實言前圣所未言;微孔子,孰從而聞之?故曰「不可得而聞」。「Ewell,94頁」是后私智穿鑿者,亦警于亂世,或以其道全身而遠(yuǎn)禍,或以其道能誘人心有治無亂;而謬在大本,舉一廢百;意非不善,其言只足以賊道,孟子于是不能已于與辯。當(dāng)是時,群共稱孟子好辯矣。孟子之書,有曰「我知言」,曰「游于圣人之斗者難為言」。蓋言之謬,非終于言也,將轉(zhuǎn)移人心;心受其蔽,必害于事,害于政。彼目之曰小人之害天下后世也,顯而共見;目之曰賢智君子之害天下后世也。相率趨之以為美言。其人人心深,禍斯民也大,而終莫之或寤。辯惡可已哉!「Ewell,95頁」孟子辯楊、墨;后人習(xí)聞楊、墨、老、莊、佛之言,且以其言汩亂孟子之言,是又后乎「全書,148頁」孟子者之不可已也。茍吾不能知之亦已矣,吾知之而不言,是不忠也,是對古圣人賢人而自負(fù)其學(xué),對天下后世之仁人而自遠(yuǎn)于仁也。吾用是懼,述孟子字義疏證三卷。*韓退之氏曰:「道于楊、墨、老、莊、佛之學(xué)而欲之圣人之道,猶航斷港絕潢以望至于海也。故求觀圣人之道,必自孟子始?!箚韬?,不可易矣!休寧戴震。
「回頁首」 「全書,151頁」「Ewell,99頁」
孟子字義疏證卷上 理十五條
理者,察之而幾微必區(qū)以別之名也,是故謂之分理;在物之質(zhì),曰肌理,曰艤理,曰文理;「亦曰文縷。理、縷,語之轉(zhuǎn)耳?!沟闷浞謩t有條而不紊,謂之條理。孟子稱「孔子之謂集大成」曰:「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圣之事也。」圣智至孔子而極其盛,不過舉條理以言之而已矣。易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自乾坤言,故不曰「仁智」而曰「Ewell,100頁」「易簡」。「以易知」,知一于仁愛平恕也;「以簡能」,能一于行所無事也。「易則易知,易知則有親,有親則可久,可久則賢人之德」,若是者,仁也;「簡則易從,易從則有功,有功則可大,可大則賢人之業(yè)」,若是者,智也;天下事情,條分縷(晰)[析],以仁且智當(dāng)之,豈或爽失爽幾微哉!中庸曰:「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箻酚浽唬骸笜氛撸▊惱碚咭?。」鄭康成注云:「理,分也。」許叔重說文解字序曰:「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古人所謂理,未有如后儒之所謂理者矣。
「Ewell,106頁」「全書,152頁」問:古人之言天理,何謂也?
曰:理也者,情之不爽失也;未有情不得而理得者也。凡有所施于人,反躬而靜思之:「人以此施于我,能受之乎?」凡有所責(zé)于人,反躬而靜思之:「人以此責(zé)于我,能盡之乎?」以我之人,則理明。天理云者,言乎自然之分理也;自然之分理,以我之情人之情,而無不得其平是也。樂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Ewell,107頁」惡形焉。好惡無節(jié)于內(nèi),知誘于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箿缯?,滅沒不見也。又曰:「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jié),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佚作亂之事;是故強(qiáng)者脅弱,眾者暴寡,知者詐愚,勇者苦怯,疾病不養(yǎng),老幼孤獨不得其所。此大亂之道也?!拐\以弱、寡、愚、怯與夫疾病、老幼、孤獨,反躬而思其情。人豈異于我!蓋方其靜也,未感于物,其血氣心知,湛然無有失,*「揚(yáng)雄方言曰:「湛,安也?!构弊⒃疲骸刚咳?,安貌。」」故曰「天之性」;及其感而動,則欲出于性。一人之欲,天下人之(之)[所]同欲也,故曰「性之欲」。好惡既形,遂己之好惡,「Ewell,108頁」忘人之好惡,往往賊人以逞欲;反躬者,以人之逞其欲,思身受之之情也。情得其平,是為好惡之節(jié),是為依乎天理?!盖f子:庖丁為文惠君解牛,自言:「依乎天理,批大卻,導(dǎo)大,因其固然,技經(jīng)肯綮之未當(dāng),而況大乎!」天理,即其所謂「彼節(jié)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適如其天然之分理也?!构湃怂^天理,「全書,153頁」未有如后儒之所謂天理者矣。
「Ewell,111頁」問:以情情而無爽失,于行事誠得其理矣。情與理之名何以異?
曰:在己與人皆謂之情,無過情無不及情之謂理。詩曰:「天生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曰:「作此詩者,其知道乎!孟子申之曰:「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挂员譃榻?jīng)常曰則,以各如其區(qū)分曰理,以實之于言行曰懿德。物者,事也;語其事,「Ewell,112頁」不出乎日用飲食而已矣;舍是而言理,非古賢圣所謂理也。 「Ewell,115頁」問:孟子云:「心之所同然者,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抢碛忠孕难裕我??
曰:心之所同然始謂之理。謂之義;則未至于同然,存乎其人之意見,非理也,非義也。凡一人以為然,天下萬世皆曰「是不可易也」,此之謂同然。舉理,以見心能區(qū)分;舉義,以見心能裁斷。分之,各有其不易之則,名曰理;如斯而宜,名曰義。是故明理者,明其區(qū)分也;精者,精其裁斷也。不明,往往界于疑似而生惑;不精,往往雜于「Ewell,116頁」偏私而害道。求理義而智不足者也,故不可謂之理義。自非圣人,鮮能無蔽;有蔽之深,有蔽之淺者。人莫患乎蔽而自智,任其意見,執(zhí)之為理義。吾懼求理義者以意見當(dāng)之,孰知民受其禍之所終極也哉!
「全書,154頁」「Ewell,119頁」問:宋以來儒書之言,以理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朱子語錄云:「理無心則無著處。」又云:「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虛,人心亦然;止這些虛處,便包藏許多道理,推廣得來,蓋天蓋地,莫不由此。此所以為人心之好歟!理在人心,是謂之性。心是神明之舍,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天而具于心者?!埂菇襻屆献?,乃曰「一人以為然,天下萬世皆曰是不可易也,此之謂同然」,「是心之明,能于事情不爽失,使無過情無不及「Ewell,120頁」情之謂理」,非「如有物焉具于心」矣。又以「未至于同然,存乎其人之意見,不可謂之理義」。在孟子言「圣人先得我心之同然」,固未嘗輕以許人,是圣人始能得理。然人莫不有家,進(jìn)而國事,進(jìn)而天下,豈待圣智而后行事歟?
曰:六經(jīng)、孔、孟之言以及傅記群籍,理字不多見。今雖至愚之人,悖戾恣雎,其處斷一事,責(zé)詰一人,莫不輒曰理者,自宋以來始相習(xí)成俗,則以理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因以心之意見當(dāng)之也。于是「Ewell,121頁」負(fù)其氣,挾其勢位,加以口給者,理伸;力弱氣懾,口不能道辭者,理屈。嗚呼,其孰謂以此制事,以此制人之非理哉!即其人廉潔自持,心無私慝,而至于處斷一事,責(zé)詰一人,憑在己之意見,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方自信嚴(yán)氣正性,嫉惡如讎,而不知事情之難得,是非之易失于偏,往往人受其禍,己且終身不寤,或事后乃明,悔已無及。嗚呼,其孰謂以此制事,以此治人之非理哉!天下智者少而愚者多;以其心知明于眾人,則共推之為智,其去圣人甚遠(yuǎn)也。以眾人與其所共推為智者較其得理,則眾人之「全書,155頁」蔽「Ewell,122頁」必多;以眾所共推為智者與圣人較其得理,則圣人然后無蔽。凡事至而心應(yīng)之,其斷于心,輒曰理如是,古賢圣未嘗以為理也。不惟古賢圣未嘗以為理,昔之人巽于今人之一替口而曰理,其亦不以為理也。昔人知在己之意見不可以理名,而今人輕言之。夫以理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未有不以意見當(dāng)之者也。今使人任其意見,則謬;使人自求其情,則得。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怒乎!己所不欲,匆施于人?!勾髮W(xué)言治國平天下,不過曰「所惡于上,毋以使下,「Ewell,123頁」所惡于下,毋以事上」,以位之卑尊言也;「所惡于前,毋以先后,所惡于后,毋以從前」,以長于我與我長言也;「所惡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惡于左,毋以交于右」,以等于我言也;曰「所不欲」,曰「所惡」,不過人之常情,不言理而理盡于此。惟以情情,故其于事也,非心出一意見以處之,茍舍情求理,其所謂理,無非意見也。未有任其意見而不禍斯民者。
「Ewell,126頁」問:以意見為理,自宋以來莫敢致斥者,謂理在人心故也。今日理在事情,于心之所同然,洵無可疑矣;孟子舉以見人性之善,其說可得聞歟?
曰:孟子言「口之于味也,有同焉;耳之于聲也,有同聽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獨無所同然乎」,明理義之悅心,猶味之悅口,聲之悅耳,色之悅目之為性。味也、聲也、色也在物,而接于我之血氣;理義在事,而接于我之心知。血氣心知,「Ewell,127頁」有自具之「全書,156頁」能:口能辨味,耳能辨聲,目能辨色,心能辨夫理義。味與聲色,在物不在我,接于我之血氣,能辨之而悅之;其悅者,必其尤美者也;理義在事情之條分縷析,接于我之心知,能辨之而悅之;其悅者,必其至是者也。子產(chǎn)言「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曾子言「陽之精氣曰神,陰之精氣曰靈,神靈者,品物之本也」。Da
DaiLi
ji*蓋耳之能聽,目之能視,鼻之能臭,口之知味,魄之為也,所謂靈也,陰主受者也;心之精爽,「Ewell,128頁」有思輒通,魂之為也,所謂神也,陽主施者也。主施者斷,主受者聽,故孟子曰:「耳目之官不思,心之官則思。」是思者,心之能也。精爽有蔽隔而不能通之時,及其無蔽隔,無弗通,乃以神明稱之。凡血氣之屬,皆有精爽。其心之精爽,鉅細(xì)不同,如火光之照物,光小者,其照也近,所照者不謬也,所不照(所)[斯]疑謬承之,不謬之謂得理;其光大者,其照也遠(yuǎn),得理多而失理少。且不特遠(yuǎn)近也,光之及又有明闥,故于物有察有不察;察者盡其實,不察斯疑謬承之,「Ewell,129頁」疑謬之謂失理。失理者,限于質(zhì)之昧,所謂愚也。惟學(xué)可以增益其不足而進(jìn)于智,益之不已,至乎其極,如日月有明,容光必照,則圣人矣。此中庸「雖愚必明」,孟子「擴(kuò)而充之之謂圣人」。神明之盛也,其于事靡不得理,斯仁義禮智全矣。故禮義非他,所照所察者之不謬也。何以不謬?心之神明也。人之異于禽獸者,雖同有精爽,而人能進(jìn)于神明也。理義豈別若一物,求之所照所察之外;而人之精爽能進(jìn)于神明,豈求諸氣稟之外哉!
「全書,157頁」「Ewell,134頁」問:后儒以人之有嗜欲出于氣稟,而理者,別于氣稟者也。今謂心之精爽,學(xué)以擴(kuò)充之,進(jìn)于神明,則于事靡不得理,是求理于氣稟之外者非矣。孟子專舉「理義」以明「性善」,何也? 曰:古人言性,但以氣稟言,未嘗明言理義為性,蓋不待言而可知也。至孟子時,異說紛起,以理義為圣人治天下(之)具,設(shè)此一法以強(qiáng)之從,「Ewell,135頁」害道之言皆由外理義而生;人徒知耳之于聲,目之于色,鼻之于臭,口之于味之為性,而不知心之于理義,亦猶耳目鼻口之于聲色臭味也,故曰「至于心獨無所同然乎」,蓋就其所知以證明其所不知,舉聲色臭味之欲歸之耳目鼻口,舉理義之好歸之心,皆內(nèi)也,非外也,比而含之以解天下之惑,俾曉然無疑于理義之為性,害道之言庶幾可以息矣。孟子明人心之通于理義,與耳目鼻口之通于聲色臭味,咸根諸性,非由后起。后「Ewell,136頁」儒見孟子言性,則曰理羲,則曰仁義理智,不得其說,遂于氣稟之外增一理義之性,歸之孟子矣。
「Ewell,138頁」問:聲色臭味之欲亦宜根于心,今專以理義之好為根于心,于「好是懿德」固然矣,抑聲色臭味之欲徒根于耳目鼻口歟?心,君乎百體者也,百體之能,皆心之能也,豈耳悅聲,目悅色,鼻悅臭,口悅味,非心悅之乎?
曰:否。心能使耳目鼻口,不能代耳目鼻口之能,彼其能者各自具也,故不能相為?!溉珪?,158頁」人物受形于天地,故恒與之相通。「Ewell,139頁」盈天地之間,有聲也,有色也,有臭也,有味也;舉聲色臭味,則盈天地間者無或遺矣。外內(nèi)相通,其開竅也,是為耳目鼻口。五行有生克,生則相得,克則相逆,血氣之得其養(yǎng)、失其養(yǎng)系焉,資于外足以養(yǎng)其內(nèi),此皆陰陽五行之所為,外之盈天地之間,內(nèi)之備于吾身,外內(nèi)相得無間而養(yǎng)道備?!该裰|(zhì)矣,日用飲食」,自古及今,以為道之經(jīng)也。血氣各資以養(yǎng),而開竅于耳目鼻口以通之,既于是通,故各成其能而分職司之??鬃釉唬骸窫well,140頁」「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長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閣;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血氣之所為不一,舉凡身之嗜欲根于氣血明矣,非根于心也。孟子曰,「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非喻言也。凡人行一事,有當(dāng)于理義,其心氣必暢然自得;悖于理義,心氣必沮喪自失,以此見心之于理義,一同乎血氣之于嗜欲,皆性使然耳。耳鼻口之官,臣道也;心之官,君道也;臣效其能而君正其可否。理義非他,可否之而當(dāng),是謂理「Ewell,141頁」義。然又非心出一意以可否之也,若心出一意以可否之,何異強(qiáng)制之乎!是故就事物言,非事物之外別有理義也;「有物必有則」,以其則正其物,如是而已矣。就人心言,非別有理以予之而具于心也;心之神明,于事物咸足以知其不易之則,譬有光皆能照,而中理者,乃其光盛,其照不謬也。 「Ewell,143頁」問:學(xué)者多職前言往行,可以增益己之所不足;宋儒謂「理得于天而藏于心」,殆因問「全書,159頁」學(xué)之得于古賢圣而藏于心,比類以為說歟? 曰:人之血氣心知本乎陰陽五行者,性也。如血氣資飲食以養(yǎng),其化也,即為我之血氣,非復(fù)所飲食之物矣;心知之資于問學(xué),其自得之也亦然。以血氣言,昔者弱而今者強(qiáng),是血氣之得其養(yǎng)也;以心知言,昔者狹小而今也廣大,昔者閶昧「Ewell,144頁」而今也明察,是心知之得其養(yǎng)也,故曰「雖愚必明」。人之血氣心知,其天定者往往不齊,得養(yǎng)不得養(yǎng),遂至于大異。茍知問學(xué)猶飲食,則貴其化,不貴其不化。記問之學(xué),入而不化者也。
自得之,則居之安,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源,我之心知,極而至乎圣人之神明矣。神明者,猶然心也,非心自心而所得者藏于中之謂也。心自心而所得者藏于中,以之言學(xué),尚為物而不化之學(xué),況以之言性乎!
「Ewell,146頁」問:宋以來之言理也,其說為「不出于理則出于欲,不出于欲則出于理」,故辨乎理欲之界,以為君子小人于此焉分。今以情之不爽失為理,是理者存乎欲者也,然則無欲亦非歟?
曰:孟子言「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明乎欲不可無也,寡之而已。人之生也,莫病于無以遂其生。欲遂其生,亦遂人之生,仁也;欲遂其生,至于戕人之生「Ewell,147頁」而不顧者,不仁也。不仁,實始于欲遂其生之心;使其無此欲,必?zé)o不仁矣。然使其無此欲,則于天下之人,生道「全書,160頁」窮促,亦將漠然視之。己不必遂其生,而遂人之生,無是情也,然則謂「不出于正則出于邪,不出于邪則出于正」,可也;謂「不出于理則出于欲,不出于欲則出于理」,不可也。欲,其物;理,其則也。不出于邪而出于正,猶往往有意見之偏,未能得理。而宋以來之言理欲也,徒以為正邪之辨而已矣,不出于邪而出于正,則謂以理應(yīng)事矣。理與事分為二而與意見合為一,是以害事。夫事至而應(yīng)者,心也;心有「Ewell,148頁」所蔽,則于事情未之能得,又安能得理乎!自老氏貴于「抱一」,貴于「無欲」,莊周書則曰:「圣人之靜也,非曰靜也善,故靜也;萬物無足以撓心者,故靜也。水靜猶明,而況精神,圣人之心靜乎!夫虛靜恬淡,寂寞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周子通書曰:「「圣可學(xué)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請問焉?!乖?,「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哉!」」此即老、莊、釋氏之說。朱子亦屢言「人欲所蔽」,「Ewell,149頁」皆以為無欲則無蔽,非中庸「雖愚必明」之道也。有生而愚者,雖無欲,亦愚也。凡出于欲,無非以生以養(yǎng)之事,欲之失為私,不為蔽。自以為得理,而所執(zhí)之實謬,乃蔽而不明。天下古今之人,其大患,私與蔽二端而已。私生于欲之失,蔽生于知之失;欲生于血氣,知生于心。因私而咎欲,因欲而咎血氣;因蔽而咎知,因知而咎(心),老氏所以言「常使民無知無欲」;彼自外其形骸,貴其真宰;后之釋氏,其論說似異而實同。宋「Ewell,150頁」儒出入于老、釋,「程叔子「全書,161頁」撰明道先生行狀云;「自十五六時,聞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yè),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濫于諸家,出入于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jīng),然后得之?!箙闻c叔撰橫渠先生行狀云:「范文正勸讀中庸,先生讀其書,雖愛之,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之書,累年,盡究其說,知無所得,返而求之六經(jīng)?!怪熳诱Z類廖德明錄癸巳所聞:「先生言:二三年前見得此事尚鶻突,為他佛說得相似,近年來方看得分曉?!箍贾熳幽蕉U學(xué)在十五六時,年二十四,見李愿中,教以看圣賢言語,而其后復(fù)入于釋氏。至癸巳,年四十四矣?!构孰s乎老、釋之言以為言。「Ewell,151頁」詩曰:「民之質(zhì),日用飲食?!褂浽唬骸革嬍衬信?,人之大于存焉?!故ト酥翁煜拢w民之情,遂民之欲,而王道備。人知老、莊、釋氏異于圣人,聞其無欲之說,猶未之信也;于宋儒,則信以為同于圣人;理欲之分,人人能言之。故今之治人者「視古賢圣體民之情,遂民之欲,多出于鄙細(xì)隱曲,不措諸意,不足為怪;而及其責(zé)以理也,不難舉曠世之高節(jié),著于義而罪之,尊者以理責(zé)卑,長者以理責(zé)幼,貴者以理責(zé)賤,雖失,謂之順;卑者、幼者、賤者以理爭「Ewell,152頁」之,雖得,謂之逆。于是下之人不能以天下之同情、天下所同欲達(dá)之于上;上以理責(zé)其下,而在下之罪,人人不勝指數(shù)。人死于法,猶有憐之者;死于理,其誰憐之!嗚呼,雜乎老、釋之言以為言,其禍甚于申、韓如是也!六經(jīng)、孔、孟之書,豈嘗以理為如有物焉,外乎人之性之發(fā)為情欲者,而強(qiáng)制之也哉!孟子告齊、梁之君,曰「與民同樂」,曰「省刑罰,薄稅斂」,曰「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曰「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囊)[糧]」,曰「內(nèi)無怨女,外無曠夫」,「Ewell,153頁」仁政如是,「全書,162頁」王道如是而已矣。
「Ewell,157頁」問:樂記言滅天理而窮人欲,其言有似于以理欲為邪正之別,何也?
曰:性,譬則水也;欲,譬則水之流也;節(jié)而不過,則為依乎天理,為相生養(yǎng)之道,譬則水由地中行也;窮人欲而至于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作亂之事,譬則洪水橫流,泛濫于中國也。圣人教之反躬,以已之加于人,設(shè)人如是加于己,而思躬受之之情,譬則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Ewell,158頁」非惡泛濫而塞其流也。惡泛濫而塞其流,其立說之工者且直絕其源,是遏欲無欲之喻也?!缚谥谖兑?,目之于色也,耳之于聲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此后儒視為人欲之私者,而孟子曰「性也」,繼之曰「有命焉」。命者,限制之名,如命之東則不得而西,言性之欲之不可無節(jié)也。節(jié)而不過,則依乎天理;非以天理為正,人欲為邪也。天理者,節(jié)其欲而不窮人欲也。是故欲不可窮,非不可有;有而節(jié)之,使無過情,無不及情,可謂之非天理乎!
「Ewell,162頁」問:中庸言「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言「君子必慎其獨」,后儒因有存理遏欲之說。今曰「欲譬則水之流」,則流固不可塞;誠使水由地中行,斯無往不得其自然之分理;
存此意以遏其泛濫,于義未為不可通。然中庸之言,不徒治之于泛濫也,其意可得聞歟?「全書,163頁」 曰:所謂「戒慎恐懼」者,以敬肆言也。凡對人者,接于目而睹,則戒慎其儀容;接于耳而聞,則恐懼有愆謬。君子雖未對人亦如是,「Ewell,163頁」蓋敬而不敢少肆也,篇末云「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是也。所謂「慎獨」者,以邪正言也。凡有所行,端皆起于志意,如見之端起于隱,顯之端起于微,其志意既動,人不見也,篇末云「君子內(nèi)省不疚,無惡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是也。蓋方未應(yīng)事,則敬肆分;事至而動,則邪正分。敬者恒自檢神,肆則反是;正者不牽于私,邪則反是。必敬必正,而意見或偏,猶未能語于得理;雖智足以得理,而不敬則多疏失,不正則盡虛偽。三者,一虞于疏,一嚴(yán)于偽,一患于偏,各有所取也。
「Ewell,167頁」問:自宋以來,謂「理得于天而具于心」,既以為人所同得,故于智愚之不齊歸諸氣稟,而敬肆邪正概以實其理欲之說。老氏之「抱一」「無欲」,釋氏之「常惺惺[九]」,彼所指者,曰「真宰」,曰「真空」,「莊子云:「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朕?!贯屖蠒疲骸讣创俗R情,便是真空妙智?!褂衷疲骸刚婵談t能攝眾有而應(yīng)變。」又云「Ewell,168頁」:「湛然常寂,應(yīng)用無方,用而常空,空而常用。用而不有,即是真空;空而不無,即成妙有?!埂苟滓岳碜直銥槭W(xué)。既以理為得于天,故又創(chuàng)理氣之說,譬之「二物渾淪」;「朱子語錄云:「理與氣決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則二物渾淪,不可分開各在一處,然不害二物之各為一物也?!埂褂诶順O其形容,指之曰「凈潔空闊」;「問「先有理后有氣」之說。朱子曰:「不消如此說。而今知他合下先是有理后有氣邪?后有理先有氣「全書,164頁」邪?皆不可得而推究。然以意度之,則疑此氣是依傍道理行,及此氣之聚,則理亦在焉。蓋氣則能凝結(jié)造作,理卻無情意,無制度,無造作,止此氣凝聚處,理便在其中。且如天地間人物草木「Ewell,169頁」禽獸,其生也莫不有種;定不會無種了,白地生出一個物事;這個都是氣。若有理則止是個凈潔空闊底世界,無形跡,他卻不會造作,氣則能醞釀凝聚生物也?!埂埂窫well,190頁」不過就老、莊、釋氏所謂「真宰」「真空」者轉(zhuǎn)之以言夫理,就老、莊、釋氏之言轉(zhuǎn)而為六經(jīng)、孔、孟之言。今何以剖別之,使截然不相淆惑歟?
曰:天地、人物、事為,不聞無可言之理者也,詩曰「有物有則」是也。物者,指其實體實事之名;則者,稱其純粹中正之名。實體實事,罔非自然,而歸于必然,天地、人物、事為之理得矣。夫天地之大,人物之蕃,事為之委曲條分,茍得其理矣,如直者之中懸,平者之中水,圓者之中規(guī),方者之中矩,然后推諸天下萬世而準(zhǔn)。易稱「先天而天弗遠(yuǎn),后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遠(yuǎn),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中庸稱「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zhì)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夫如是,是為得理,是為心之所同然。孟子曰:「規(guī)矩,方圓之至也;圣人,人倫之至也?!拐Z天地而精言其理,猶語圣人而言乎其可法耳。尊是理,而謂天地陰陽不足以當(dāng)之,必非天地陰陽之理則可。天地陰陽之理,猶圣人之圣也;尊其圣,而謂圣人不足以當(dāng)之,可乎哉?「Ewell,171頁」圣人亦人也,以盡乎人之理,群共推為圣智。盡乎人之理非他,人倫日用盡乎其必然而已矣。推而極于不可易之為必然,乃語其至,非「全書,165頁」原其本。后儒從而過求,徒以語其至者之意言思議視如有物,謂與氣渾淪而成,聞之者習(xí)焉不察,莫知其異于六經(jīng)、孔、孟之言也。舉凡天地、人物、事為,求其必然不可易,理至明顯也。從而尊大之,不徒曰天地、人物、事為之理,而轉(zhuǎn)其語曰「理無不在」,視之「如有物焉」,將使學(xué)者皓首茫然,求其物不得。非六經(jīng)、孔、孟之言難知也,傳注相承,「Ewell,172頁」童而習(xí)之,不復(fù)致思也。
「Ewell,176頁」問:宋儒以理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人之生也,由氣之凝結(jié)生聚,而理則湊泊附著之,「朱子云:「人之所以生,理與氣合而己。天理固浩浩不窮,然非是氣,則(雖)是理而無所湊泊,故必二氣交感,凝結(jié)生聚,然后是理有所附著?!埂挂蛞源藶椤竿耆宰恪梗赋套釉疲骸甘ベt論天德,蓋自家元是天然完全自足之物,若無所污壞,即當(dāng)直而行之;若少有污壞,即敬以治之,使復(fù)如舊?!埂埂窫well,177頁」如是,則無待于學(xué)。然見于古賢圣之論學(xué),與老、莊、釋氏之廢學(xué),截然殊致,因謂「理為形氣所污壞,故學(xué)焉以復(fù)其初」?!钢熳佑谡撜Z首章,于大學(xué)「在明明德」,皆以「復(fù)其初」為言?!埂笍?fù)其初」之云,見莊周書?!盖f子繕性篇云:「繕性于俗學(xué)以求復(fù)其初,滑欲于俗知以求致其明,謂之蔽蒙之民。」又云:「文減質(zhì),博溺心,然后民始惑亂,無以返其性情而復(fù)其初。」」蓋其所謂理,即如釋氏所謂「本來面目」,而其所謂「存理」,亦即如釋氏所謂「常惺惺」?!羔屖蠒疲骸覆凰忌疲凰紣?,時認(rèn)本來面目?!股喜讨x氏曰:「敬是常惺惺法?!埂窫well,178頁」王文成解大學(xué)3「格物致知」,主捍御外物之說,其言曰:「本來面目,即吾圣門所謂良知。隨物而格,是致知之功?!埂关M宋以來儒者,其盡援儒以入釋歟?「全書,166頁」
曰:老、莊、釋以其所謂「真宰」「真空」者為「完全自足」,然不能謂天下之人有善而無惡,有智而無愚也,因舉善與智而毀訾之。老氏云:「絕學(xué)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又云:「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又云:「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贡松w以無欲而靜,「Ewell,179頁」則超乎善惡之上,智乃不如愚,故直云「絕學(xué)」,又(生)[主]「絕圣棄智」,「絕仁棄義」,此一說也。荀子以禮義生于圣心,常人學(xué)然后能明于禮義,若順其自然,則生爭奪。弗學(xué)而能,乃屬之性;學(xué)而后能,不得屬之性,故謂性惡。而其于孟子言性善也辯之曰:「性善,則去圣王,息禮義矣;性惡,則興圣王,貴禮義矣?!勾擞忠徽f也。荀子習(xí)聞當(dāng)時雜乎老、莊、告子之說者廢學(xué)毀禮義,而不達(dá)孟子性善之旨,以禮義為圣人教天下制其性,使不至爭奪,而不知「Ewell,180頁」禮義之所由名。老、莊、告子及后之釋氏,乃言如荀子所謂「去圣王,息禮義」耳。程子、朱子謂氣稟之外,天與之以理,非生知安行之圣人,未有不污壞其受于天之理者也,學(xué)而后此理漸明,復(fù)其初之所受。是天下之人,雖有所受于天之理,而皆不殊于無有,此又一說也。今富者遺其子粟千鍾,貧者無升斗之遺;貧者之子取之宮中無有,因日以其力致升斗之粟;富者之子亦必如彼之日以其力致之,而曰所致者即其宮中者也,說必不可通,故詳于論「Ewell,181頁」敬而略于論學(xué)?!溉绯套釉啤妇匆灾沃?,使復(fù)如舊」,而不及學(xué);朱子于中庸「致中和」,猶以為「戒懼慎獨」?!龟懽屿o、王文成諸人,推本老、莊、釋氏之所謂「真宰」「真空」者,以為即全乎圣智仁義,即全乎理,「陸子靜云:「收拾精神,自作主宰,萬物皆備于我,何有欠闕!當(dāng)惻隱時,自然惻隱;當(dāng)羞惡時,自然羞惡;當(dāng)寬裕溫柔時,自然寬裕溫柔;當(dāng)發(fā)強(qiáng)剛毅時,自然發(fā)剛強(qiáng)毅?!雇跷某稍疲骸甘ト酥轮Γ琳\無息。其良知之體,如明鏡,妍媸之來,隨物現(xiàn)形,而明鏡曾無所留染,所謂「情順萬事而無情」也。「無所?。ㄒ裕鄱萆湫摹梗鹗显惺茄?,未為非也。明鏡之應(yīng),妍者妍,媸者媸,一照而皆真,即是「生其心」處;妍者妍,媸者媸,一過而不留,即「無所住」處。」」「Ewell,182頁」此又一說也。程子、朱子、就老、莊、釋「全書,167頁」氏所指者,轉(zhuǎn)其說以言夫理,非援儒而入釋,誤以釋氏之言雜人于儒耳;陸子靜、王文成諸人就老、莊、釋氏所指者,即以理實之,是乃援儒以入于釋者也。試以人之形體與人之德性比而論之,形體始乎幼小,終乎長大;德性始乎蒙昧,終乎圣智。其形體之長大也,資于飲食之養(yǎng),乃長日加益,非「復(fù)其初」;德性資于學(xué)問,進(jìn)而圣智,非「復(fù)其初」明矣?!窫well,183頁」人物以類區(qū)分,而人所稟受,其氣清明,異于禽獸之不可開通。然人與人較,其材質(zhì)等差凡幾?古賢圣知人之材質(zhì)有等差,是以重問學(xué),貴擴(kuò)充。老、莊、釋氏謂有生皆同,故主于去情欲以勿害之。不必問學(xué)以擴(kuò)充之。在老、莊、釋氏既守己自足矣,因毀訾仁義以伸其說。荀子謂常人之性,學(xué)然后知禮義,其說亦足以伸。陸子靜、王文成諸人同于老、莊、釋氏,而改其毀訾仁義者,以為自然全乎仁義,巧于伸其說者也。程子、朱子尊理而以為天與我,猶荀子尊禮義「Ewell,184頁」以為圣人與我也。謂理為形氣所污壞,是圣人而下形氣皆大不美,即荀子性惡之說也;「全書,168頁」而其所謂理,別為湊泊附著之一物,猶老、莊、釋氏所謂「真宰」「真空」之湊泊附著于形體也。理既完全自足,難于言學(xué)以明理,故不得不分理氣為二本而咎形氣。蓋其說雜糅傅合而成,令學(xué)者?;笃渲校m六經(jīng)、孔、孟之言具在,咸習(xí)非勝是,不復(fù)求通。嗚呼,吾何敢默而息乎!
「Ewell,190頁」問:程伯子之出入于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jīng),然后得之,見叔子所撰行狀。而朱子年四十內(nèi)外,猶馳心空妙,其后有答汪尚書書,言「熹于釋氏之說,蓋嘗師其人,尊其道,求之亦切至矣,然未能有得。其后以先生君子之教,校乎前后緩急之序,于是暫置其說而從事于吾學(xué)。其始蓋未嘗一日不往來于心也,以為俟卒究吾說而后求之未為甚晚。而一二年來,心獨有所自安,雖未能即有諸己,然欲復(fù)求之外學(xué)以遂其初心,不可得矣?!钩?、朱雖從事釋氏甚久,然終能覺其非矣,而又未合于六經(jīng)、孔、孟,則其學(xué)何學(xué)歟?
「Ewell,191頁」曰:程子、朱子其出入于老、釋,皆以求道也,使見其道為是,雖人以為非而不顧。其初非背六經(jīng)、孔、孟而信彼也,于此不得其解,而見彼之捐棄物欲,返觀內(nèi)照,近于切己體察,為之,亦能使思慮漸清,因而冀得之為衡(鑒)事物之本。然極其致,所謂「明心見性」、「還其神之本體」者,即本體得矣,以為如此便足,無欠闕矣,實動輒差謬。在老、莊、釋氏固不論差謬與否,而程子、朱子求道之心,久之知其不可恃以衡鑒事物,故終謂其非也?!窫well,192頁」夫人「全書,169頁」之異于物者,人能明于必然,百物之生各遂其自然也。老氏言「致虛極,守靜篤」,言「道法自然」,釋氏亦不出此,皆起于自私,使其神離形體而長存?!咐鲜涎浴搁L生久視」,以死為「返其真」;所謂長生者,形化而神長存也;釋氏言「不生不減」;所謂不生者,不受形而生也;不減者,即其神長存也?!蛊渌^性,所謂道,專主所謂神者為言。邵子云:「道與一,神之強(qiáng)名也?!褂衷疲骸干駸o方而性有質(zhì)?!褂衷疲骸窫well,193頁」「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褂衷疲骸溉酥窦刺斓刂??!购掀溲杂^之,得于老莊最深。所謂道者,指天地之「神無方」也;所謂性者,指人之「(神)[性]有質(zhì)」也,故曰「道之形體」。邵子又云:「神統(tǒng)于心,氣統(tǒng)于腎,形統(tǒng)于首;形氣交而神主乎其中,三才之道也?!勾孙@指神宅于心,故曰「心者,性之郛郭」。邵子又云:「氣則養(yǎng)性,性則乘氣;故氣存則性存,性動則氣動也」。此顯指神乘乎氣而資氣以養(yǎng)?!竿跷某稍疲骸阜蛄贾灰?,以其妙用而言謂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謂之氣。」立說亦同。又即導(dǎo)善家所云「神之炯炯而不昧者為性,氣之而不息者為命」?!怪熳佑谄渲干駷榈馈⒅干駷樾哉?,「Ewell,194頁」若轉(zhuǎn)以言夫理。張子云:「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知覺,有心之名?!蛊渌^虛,六經(jīng)、孔、孟無是言也。張子又云:「神者,太虛妙應(yīng)之目。」又云:「天之不測謂神,神而有常謂天?!褂衷疲骸干瘢斓?;化,天道。」是其曰虛曰天,不離乎所謂神者。彼老、莊、釋氏之自貴其神,「Ewell,195頁」亦以為妙應(yīng),為沖虛,
為足乎天德矣?!溉缭疲骸感灾芊ń?,凈智圓妙,體自空寂?!埂箯堊佑衷疲骸笟庥嘘庩枺菩杏袧u「全書,170頁」為化,合一不測為神?!顾寡砸玻w得之矣。試驗諸人物,耳目百體,會歸于心;心者,合一不測之神也。天地間百物生生,無非推本陰陽。易曰:「精氣為物?!乖釉唬骸戈栔珰庠簧瘢幹珰庠混`,神靈者,品物之本也?!挂蚱渖耢`,故不徒曰氣而稱之曰精氣。老、莊、釋氏之謬,乃于此岐而分之?!窫well,196頁」內(nèi)其神而外形體,徒以形體為傳舍,以舉凡血氣之欲、君臣之義,父子昆弟夫婦之親,悉起于有形體以后,而神至虛靜,無欲無為。在老、莊、釋氏徒見于自然,故以神為已足。程子、朱子見于六經(jīng)、孔、孟之言理義,歸于必然不可易,非老、莊、釋氏所能及,因尊之以當(dāng)其所謂神者為生陽生陰之本,而別于陰陽;為人物之性,而別于氣質(zhì);反指孔、孟所謂道者非道,所謂性者非性。獨張子之說,可以分別錄之,言「由氣化,「Ewell,197頁」有道之名」, 言「化,天道」,言「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此數(shù)語者,圣人復(fù)起,無以易也。張子見于必然之為理,故不徒曰神而曰「神而有常?!拐\如是言,不以理為別如一物,于六經(jīng)、孔、孟近矣。就天地言之,化,其生生也;神,其主宰也,不可歧而分也。故言化則賅神,言神亦賅化;由化以知神,由化與以知德;德也者,天地之中正也。就人言之,有血氣,則有心知;有心知,雖自圣人而下,明昧各殊,皆可學(xué)以牖其昧而進(jìn)于明?!窫well,198頁」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以性專屬之神,則視形體為假合;以性專屬之理,則茍非生知之圣人,不得咎其氣質(zhì),皆二本故也。老、莊、釋氏尊其神為超乎陰陽氣化,此尊理為超乎陰陽氣化?!溉珪?71頁」朱子答呂子約書曰:「陰陽也,君臣父子也,皆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萬象紛羅者也。是數(shù)者各有當(dāng)然之理,即所謂道也,當(dāng)行之路也,形而上者也,沖漠無朕者也?!谷粍t易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中庸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dá)道也」,皆僅及事物而即謂之道,豈圣賢之立言,不若朱子言之辨析歟?「Ewell,199頁」圣人順其血氣之欲,則為相生養(yǎng)之道,于是視人猶己,則忠;以己推之,則?。粦n樂于人,則仁;出于正,不出于邪,則義;恭敬不侮慢,則禮;無差謬之失,則智;曰忠恕,曰仁義禮智,豈有他哉?常人之欲,縱之至于邪僻,至于爭奪作亂;圣人之欲,無非懿德。欲同也,善不善之殊致若此。欲者,血氣之自然,其好是懿德也,心知之自然,此孟子所以言性善。心知之自然,未有不悅理義者,未能盡得理合義耳。由血氣之自然,而審察之以知其必然,是之謂理義;「Ewell,200頁」自然之與必然,非二事也。就其自然,明之盡而無幾微之失焉,是其必然也。如是而后無憾,如是而后安,是乃自然之極則。若任其自然而流于失,轉(zhuǎn)喪其自然,而非自然也;故歸于必然,適完其自然。夫人之生也,血氣心知而已矣。老、莊、釋氏見常人任其血氣之自然之不可,而靜以養(yǎng)其心知之自然;于心知之自然謂之性,血氣之自然謂之欲,說雖巧變,要不過分血氣心知為二本。荀子見常人之心知,而以禮義為圣心:見常人任其血氣心知之自然之不可,而進(jìn)以禮義之必然;于血氣「Ewell,201頁」心知之自然謂之性,于禮義之必然謂之教;「全書,172頁」合血氣心知為一本矣,而不得禮義之本。程子、朱子見常人任其血氣心知之自然之不可,而進(jìn)以理之必然;于血氣心知之自然謂之氣質(zhì),于理之必然謂之性,亦合血氣心知為一本矣,而更增一本。分血氣心知為二本者,程子斥之曰「異端本心」,而其增一本也,則曰「吾儒本天。」如其說,是心之為心,人也,非天也;性之為性,天也,非人也。以天別于人,實以性為別于人也。人之為人,性之為性,判若彼此,自程子、朱子始,「Ewell,202頁」告子言「以人為仁義,猶以杞柳為」,孟子必辨之,為其戕賊一物而為之也,況判若彼此,豈有不戕賊者哉!蓋程子、朱子之學(xué),借階于老、莊、釋氏,故僅以理之一字易其所謂真宰真空者而余無所易。其學(xué)非出于荀子,而偶與荀子合,故彼以為惡者,此亦咎之;彼以為出于圣人者,此以為出于天。出于天與出于圣人豈有異乎!天下惟一本,無所外。有血氣,則有心知;
有心知,則學(xué)以進(jìn)于神明,一本然也;有血氣心知,則發(fā)乎血氣之知自然者,明之盡,使無幾微之失,斯無往非仁義,一本然也?!窫well,203頁」茍岐而二之,未有不外其一者。六經(jīng)、孔、孟而下,有荀子矣,有老、莊。釋氏矣,然六經(jīng)、孔,孟之道猶在也。自宋儒雜荀子及老、莊、釋氏以入六經(jīng)、孔、孟之書,學(xué)者莫知其非,而六經(jīng)、孔、孟之道亡矣。
「回頁首」
「全書,175頁」「Ewell,209頁」
孟子字羲疏證卷中 天道四條
道,猶行也;氣化流行,生生不息,是故謂之道。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购榉叮骸肝逍校阂辉凰?,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剐幸嗟乐ǚQ?!冈娸d馳:「女子善懷,亦各有行?!姑珎髟疲骸感?,道也。」竹竿:「女子有行,遠(yuǎn)兄弟父母。」鄭箋云:「行,道也。」」舉陰陽則賅五行,陰陽各具五行也;舉五行即賅陰陽,五行各有陰陽也。大戴禮記曰:「Ewell,210頁」「分于道謂之命,形于一謂之性?!寡苑钟陉庩栁逍幸杂腥宋?,而人物各限于所分以成其性。陰陽五行,道之實體也;血氣心知,性之實體也。有實體,故可分;惟分也,故不齊。古人言性惟本于天道如是。
「Ewell,212頁」問: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程子云:「惟此語截得上下最分明,元來止此是道,要在人默而識之。」后儒言道,多得之此。朱子云:「陰陽,氣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陰一陽者,理也,形而上者也;道即理之謂也?!怪熳哟搜?,以道之稱惟理足以當(dāng)之。今但曰「氣化流行,生生不息」,乃程、朱所目為形而下者;其說據(jù)易之言以為言,是「全書,176頁」以學(xué)者信之。然則易之解可得聞歟?
「Ewell,213頁」曰:氣化之于品物,則形而上下之分也。形乃品物之謂,非氣化之謂。易又有之:「立天之道,曰陰與陽?!怪迸e陰暢,不聞辨別所以陰陽而始可當(dāng)?shù)乐Q,豈圣人立言皆辭不備哉?一陰一陽,流行不已,夫是之謂道而已。古人言辭,「之謂」「謂之」有異:凡曰「之謂」,以上所稱解下,如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此為性、道、教言之,「Ewell,214頁」若曰性也者天命之謂也,道也者率性之謂也,教也者修道之謂也;易「一陰一陽之謂道」,則為天道言之,若曰道也者一陰一陽之謂也。凡曰「謂之」者,以下所稱之名辨上之實,如中庸「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此非為性教言之,以性教區(qū)別「自誠明」「自明誠」二者耳。易「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本非為道器言之,以道器區(qū)別其形而上形而下耳。形謂已成形質(zhì),形而上猶曰形以前,形而下猶曰形以后。「如言「千載而上,千載而下」。詩:「下武維周。」鄭箋云:「下,猶后也。」」「Ewell,215頁」陰陽之未成形質(zhì),是謂形而上者也,非形而下明矣。器言乎一成而不變,道言乎體物而不可遺。不徒陰陽是非形而下,如五行水火木金土,有質(zhì)可見,固形而下也,器也;其五行之氣,人物咸稟受于此,則形而上者也。易言「一陰一陽」,洪范言「初一曰五行」,舉陰暢,舉五行,即賅鬼神;中庸言鬼神之「體物而不可遺」,即物之不離陰陽五行以成形質(zhì)也。「Ewell,216頁」由人物逆而上之,至是止矣。六經(jīng)、孔、孟之書不聞理氣之辨,「全書,177頁」而后儒創(chuàng)言之,遂以陰陽屬形而下,實失道之名義也。
「Ewell,219頁」問:后儒論陰陽,必推本「太極」,云:「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fù)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朱子釋之云:「太極生陰陽,理生氣也。陰陽既生,則太極在其中,理復(fù)在氣之內(nèi)也。」又云:「太極,形而上之道也;陰陽,形而下之器也?!菇窦缺婷餍文似肺?,非氣化,然則「太極」「兩儀」,后儒據(jù)以論道者,亦必傅合失之矣。自宋以來,學(xué)者惑之已久,將何以解其惑歟? 「Ewell,220頁」曰:后世儒者紛紛言太極,言兩儀,非孔子贊易太極兩儀之本指也??鬃釉唬骸敢子刑珮O,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乖粌x,曰象,曰卦,皆據(jù)作易言之耳,非氣化之陰陽得兩儀四象之名。易備于六十四,自八卦重之,故八卦者,易之小成,有天、地、山、澤、雷、風(fēng)、水、火之義焉。其未成卦晝,一奇以儀陽,一偶以儀陰,故稱兩儀。奇而遇奇,陽已長也,以象太陽;奇而遇偶,陰始生也,以象少陰;偶而遇偶,陰已長也,以象太陰;「Ewell,221頁」偶而遇奇,陽始生也,以象少陽。伏羲氏睹于氣化流行,而以奇偶儀之象之??鬃淤澮?,蓋言易之為書起于卦晝,非漫然也,實有見于天道一陰一陽為物之終始會歸,乃晝奇偶兩者從而儀之,故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既有兩儀,而四象,而八卦,以次生矣??鬃右蕴珮O指氣化之陰陽,承上文「明于天之道」言之,即所云「陰一陽之謂道」,以兩儀、四象、八卦指「全書,178頁」易晝。后世儒者以兩儀為陰陽,而求太極于陰陽之所由生,豈孔子之言乎!
「Ewell,223頁」問:宋儒之言形而上下,言道器,言太極兩儀,今據(jù)孔子贊易本文疏通證明之,洵于文義未協(xié)。其見于理氣之辨也,求之六經(jīng)中無其文,故借太極、兩儀、形而上下亡語以飾其說,以取信學(xué)者歟? 曰:舍圣人立言之本指,而以己說為圣人所言,是誣圣;借其語以飾吾之說,以求取信,是欺學(xué)者也。誣圣欺學(xué)者,程、朱之賢不為也。蓋其學(xué)借階于老、莊、釋氏,是故失之?!窫well,224頁」凡習(xí)于先入之言,往往受其蔽而不自覺。在老、莊、釋氏就一身分言之,有形體,有神識(一),而以神識為本。推而上之,以神為有天地之本,「老氏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褂衷疲骸傅乐疄槲?,惟恍惟忽。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贯屖蠒骸竼枺骸溉绾问欠穑俊乖唬骸敢娦詾榉??!埂溉绾问切??」曰:「作用為性。」「如何是作用?」曰:「在目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臭香,在口談?wù)?,在手?zhí)捉,在足運(yùn)奔。偏見俱該法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埂埂埂窫well,225頁」遂求諸無形無跡者為實有,而視有形有跡為幻。在宋儒以形氣神識同為己之私,而理得于天。推而上之,于理氣截之分明,以理當(dāng)有其無形無跡述之實有,而視有形有跡為粗。益就彼之言而轉(zhuǎn)之,「朱子辨釋氏云:「儒者以理為不生不滅,釋氏以神識為不生不滅。」」因視氣曰「空氣」,「陳安卿云:「二氣流行萬古,生生不息,不成只是空氣,必有主宰之者,理是也。」」視心曰「性之郛郭」,「邵子云:「心者,性之郛郭?!埂故潜藙e形神為二本,而宅于空氣宅于郛郭者「全書,179頁」為天地之神與人之神。此別理氣為二本,「朱子云:「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
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稟此理然后有性也,稟此氣然后有形?!埂埂窫well,227頁」而宅于空氣、宅于郛郭者,為天地之理與人之理。由考之六經(jīng)、孔、孟,茫然不得所謂性與天道者,及從事老、莊、釋氏有年,覺彼之所指,獨遺夫理義而不言,是以觸于形而上下之云,太極兩儀之稱,頓然有悟,遂創(chuàng)為理氣之辨,不復(fù)能詳審文義。其以理為氣之主宰,如彼以神為氣之主宰也。以理能生氣,如彼以神能生氣也。「老氏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fù)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埂挂岳韷挠谛螝猓瑹o人欲之蔽則復(fù)其初,如彼以神受形而生,不以物欲累之則復(fù)其初也。皆改其所指神識者以指理,徒援彼例此,而實非得之于此。學(xué)者轉(zhuǎn)相傳述,適所以誣圣亂經(jīng)。「Ewell,228頁」善夫韓退之氏曰:「學(xué)者必慎所道。道于楊、墨、老、莊、佛之學(xué)而欲之圣人之道,猶航斷港絕潢以望至于海也。」此宋儒之謂也。「Ewell,231頁」
「回頁首」
性九條 性者,分于陰陽五行以為血氣、心知、品物,區(qū)以別焉,舉凡既生以后所有之事,所具之能,所全之德,咸以是為其本,故易曰「成之者性也?!箽饣松镆院?,各以類滋生久矣;然類之區(qū)別,千古如是也,循其故而已矣。在氣化曰陰陽,曰五行,而陰陽五行之成化「全書,180頁」也,雜糅萬變,是以及其流形,不特品物不同,雖一類之中又復(fù)不同。凡分形氣于父母,即為分于陰陽五行,人物以類滋生,皆氣化之自然。中庸曰:「Ewell,232頁」「天命之謂性。」以生而限于天,故曰天命。大戴禮記曰:「分于道謂之命,形于一謂之性。」分于道者,分于陰陽五行也。一言乎分,則其限之于始,有偏全、厚薄、清濁、昏明之不齊,各隨所分而形于一,各成其性也。然性雖不同,大致以類為之區(qū)別,故論語曰「性相近也」,此就人與人相近言之也。孟子曰:「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于人而疑之!圣人與我同類者」,言同類之相似,則異類之不相似明矣;故詰告子「生之謂性」曰:「Ewell,233頁」「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明乎其必不可混同言之也。天道,陰陽五行而已矣;人物之性,咸分于道,成其各殊者而已矣。
「Ewell,237頁」問:論語言性相近,孟子言性善,自程子、朱子始別之,以為截然各言一性,「朱子于論語引程子云:「此言氣質(zhì)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反取告子「生之謂性」「性一也,何以言相近?此止是言氣質(zhì)之性,如俗言性急性緩之類。性安有緩急?此言性者,生之謂性也?!褂衷疲骸阜惭孕蕴帲毧戳⒁馊绾?。且如言人性善,性之本也;「Ewell,238頁」生之謂性,論其所稟也??鬃友孕韵嘟?,若論其本,豈可言相近?止論其所稟也。告子所云固是,為孟子問他,他說便不是也。」」創(chuàng)立名目曰「氣質(zhì)之性」,而以理當(dāng)孟子所謂善者為生物之本,「程子云;「孟子言性,當(dāng)隨文看。不以告「全書,181頁」子「生之謂性」為不然者,此亦性也,被命受生之后謂之性耳,故不同。繼之曰「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興」,然不害為一。若乃孟子之言善者,乃極本窮源之性?!埂谷伺c禽獸得之也同,「程子所謂「不害為一」,朱子于中庸「天命之謂性」釋之曰:「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埂苟乱捎诿献印!钢熳釉疲骸该献友浴溉怂援愑谇莴F者幾?!梗恢撕喂逝c禽獸異;又言「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不知人何故與牛犬異。此兩處似欠中間一轉(zhuǎn)語,須著說是「形氣不同故性亦少異」始得?!窫well,239頁」恐孟子見得人性同處,自是分曉起直截,卻于這些子未甚察?!埂故侵^性即理,于孟子且不可通矣,其不能通于易、論語固宜。孟子聞告子言「生之謂性」,則致詰之;
程、朱之說,不幾助告子而議孟子歟? 曰:程子、朱子其初所講求者,老、莊、「Ewell,240頁」釋氏也。老、莊、釋氏自貴其神而外形體,顯背圣人,毀訾仁義。告子未嘗有神與形之別,故言「食色性也」,Mencius6A3而亦尚其自然,故言「性無善無不善」,雖未嘗毀訾仁義,而以楮喻義,則是災(zāi)杞柳始為樁,其指歸與老、莊、釋氏不異也。凡血氣之屬皆知懷生畏死,因而趨利避害;雖明暗不同,不出乎懷生畏死者同也。人之異于禽獸不在是。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限于知覺也;然愛其生之者及愛其所生,與雌雄牝牡之相愛,同類之不相噬,習(xí)處之不相嚙,進(jìn)乎懷生「Ewell,241頁」畏死矣。一私于身,一及于身之所親,皆仁之屬也。私于身者,仁其身也;及于身之所親者,仁其所親也;
心知之發(fā)乎自然「全書,182頁」有如是。人之異于禽獸亦不在是。告子以自然為性使之然,以義為非自然,轉(zhuǎn)制其自然,使之強(qiáng)而相從,故言「仁,內(nèi)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nèi)也」,立說之指歸,保其生而已矣。陸子靜云:「惡能害心,善亦能害心。」此言實老、莊、告子、釋氏之宗指,貴其自然以保其生。誠見窮人欲而流于惡者適足害生,即慕仁義為善,勞于問學(xué),殫思竭慮,亦于生耗損,于此見定而心不動。其「生之謂性」之說如是也,豈得合于孔子哉!
「Ewell,242頁」易、論語、孟子之書,其言性也,咸就其分于陰陽五行以成性為言;成,則人與百物,偏全、厚薄、清濁、昏明限于所分者各殊,徒曰生而已矣,適同人于犬牛而不察其殊。朱子釋孟子有曰:「告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dāng)之,蓋徒知知覺運(yùn)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如其說,孟子但舉人物詰之可矣,又何分牛之性犬之性乎?犬與牛之異,非有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不得謂孟子以仁義禮智詰告子明矣。在告子既以知覺運(yùn)動為性,使知覺運(yùn)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告子何不可直應(yīng)之曰「然」?斯以見「Ewell,243頁」知覺運(yùn)動之不可概人物,而目為蠢然同也。凡有生,即不隔于天地之氣化。陰陽五行之運(yùn)而不已,天地之氣化也,人物之生生本乎是,由其分而有之不齊,是以成性各殊。知覺運(yùn)動者,統(tǒng)乎生之全言之也,由其成性各殊,是以本之以生,見乎知覺連動也亦殊。氣之自然潛運(yùn),飛潛動植皆同,此生生之機(jī)肖乎天地者也,而其本受之氣,與所資以養(yǎng)者之氣則不同。所資以養(yǎng)者之「全書,183頁」氣,雖由外而入,大致以本受之氣召之。五行有「Ewell,244頁」生克,遇其克之者則傷,甚則死,此可知性之各殊矣。本受之氣及所資以養(yǎng)者之氣,必相得而不相逆,斯外內(nèi)為一,其分于天地之氣化以生,本相得,不相逆也。氣運(yùn)而形不動者,卉木是也;凡有血氣者,皆形能動者也。由其成性各殊,故形質(zhì)各殊;則其形質(zhì)之動而為百體之用者,利用不利用亦殊。知覺云者,如寐而寤曰覺,心之所通曰知,百體皆能覺,而心之知覺為大。凡相忘于習(xí)則不覺,見異焉乃覺。魚相忘「Ewell,245頁」于水,其非生于水者不能相忘水也,則覺不覺亦有殊致矣。聞蟲鳥以為候,聞雞嗚以為辰,彼之感而覺,覺而聲應(yīng)之,又覺之殊致有然矣,無非性使然也。若夫烏之反哺,雎鳩之有別,蜂蟻之知君臣,豺之祭獸,獺之祭魚,合于人之所謂仁義者矣,而各由性成。人則能擴(kuò)充其知至于神明,仁義禮智無不全也。仁義禮智非他,心之明之所止也,知之極其量也。知覺運(yùn)動者,人物之生;知覺運(yùn)動之所以異者,人物之殊其性。
「Ewell,246頁」孟子曰:「心之所同然者,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褂诹x外之說必致其辨,言理義之為性,非言性之為理。性者,血氣心知本乎陰陽五行,人物莫不區(qū)以別焉是也,而理義者,人之心知,有思輒通,能不惑乎所行也?!该献拥佬陨疲员胤Q堯、舜」,非謂盡人生而堯、舜也,自堯舜而下,其等差凡幾?則其氣稟固不齊,豈得謂非性有不同?然人之心知,于人倫日用,隨在而知惻隱,知羞惡,知恭敬辭讓,知是非,端緒可舉,此之謂性善。「Ewell,247頁」于其知「全書,184頁」惻隱,則擴(kuò)而充之,仁無不盡;于其知羞惡,則擴(kuò)而充之,義無不盡;于其知恭敬辭讓,則擴(kuò)而充之,禮無不盡;于其知是非,則擴(kuò)而充之,智無不盡。仁義禮智,懿德之目也。孟子言「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井,皆有休惕惻隱之心」,然則所謂惻隱、所謂仁者,非心知之外別「如有物焉藏于心」也,己知懷生而畏死,故休惕于孺子之危,惻隱于孺子之死,使無懷生畏死之心,又焉有休惕側(cè)隱之心?推之羞惡、辭讓、是非亦然。使飲食男女與夫感于物而動者脫然無之,「Ewell,248頁」以歸于靜,歸于一,又焉有羞惡,有辭讓,有是非?此可以明仁義禮智非他,不過懷生畏死,飲食男女,與夫感于物而動者之皆不可脫然無之,以歸于靜,歸于一,而恃人之心知異于禽獸,能不惑乎所行,即為懿德耳。古賢圣所謂仁義禮智,不求于所謂欲之外,不離乎血氣心知,而后儒以為別如有物湊泊附著以為性,由雜乎老、莊、釋氏之言,終昧于六經(jīng)、孔、孟之言故也。孟子言「人無有不善」,「Ewell,249頁」以人之心知異于禽獸,能不惑乎所行之為善。且其所謂善也,初非無等差之善,即孔子所云「相近」;
孟子所謂「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茍矢其養(yǎng),無物不消」,所謂「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即孔子所云習(xí)至于相遠(yuǎn)。不能盡其才,言不擴(kuò)充其心知而長惡遂非也。彼悖乎禮義者,亦自知其失也,是人無有不善,以長惡遂非,故性雖善,不乏小人。孟子所謂「梏之反覆」,「違禽獸不遠(yuǎn)」,即孔子所云「下愚之不移?!购笕逦磳彙窫well,250頁」其文義,遂彼此捍格。孟子曰:「全書,185頁」「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于味也!」又言「動心忍性」,是孟子矢口言之,無非血氣心知之性。孟子言性,曷嘗自岐為二哉!二之者,宋儒也。
「Ewell,256頁」問:凡血氣之屬皆有精爽,而人之精爽可進(jìn)于神明。論語稱「上智與下愚不移」,此不待習(xí)而相遠(yuǎn)者;雖習(xí)不足以移之,豈下愚之精爽與物等歟?
曰:生而下愚,其人難與言理義,由自絕于學(xué),是以不移。然茍畏威懷惠,一旦觸于所畏所懷之人,啟其心而憬然覺寤,往往有之。茍悔而從善,則非下愚矣;加之以學(xué),則日進(jìn)于智矣?!窫well,276頁」以不移定為下愚,又往往在知善而不為,知不善而為之者,故日不移,不日不可移。雖古今不乏下愚,而其精爽幾與物等者,亦究異于物,無不可移也。 「Ewell,260頁」問:孟子之時,因告子諸人紛紛各立異說,故直以性善斷之;孔子但言相近,意在于警人慎習(xí),非因論性而發(fā),故不必直斷曰善歟?
曰:然。古賢圣之言至易知也。如古今之常語,凡指下愚者,矢口言之,每曰「此無人性」,稍舉其善端,則曰「此猶有人性」。以人性為善稱,是不言性者,其言皆協(xié)于孟子,而言性者轉(zhuǎn)失之。無人性「Ewell,261頁」即所謂人見其禽獸也,有人性即相近也,善也。論語言相近,正見「人無有不善」;若不善,與善相反,其遠(yuǎn)已縣絕,何近之有!分別性與習(xí),然后有不善,而不可「全書,186頁」以不善歸性。凡得養(yǎng)失養(yǎng)及陷溺梏亡,咸屬于習(xí)。至下愚之不移,則生而蔽錮,其明善也難而流為惡也易,究之性能開通,非不可移,視禽獸之不能開通亦異也。
「Ewell,264頁」問:孟子言性,舉仁義禮智四端,與孔子之舉智愚有異乎?
曰:人之相去,遠(yuǎn)近明昧,其大較也,學(xué)則就其昧焉者牖之明而已矣。人雖有智有愚,大致相近,而智愚之甚遠(yuǎn)者蓋鮮。智愚者,遠(yuǎn)近等差殊科,而非相反;善惡則相反之名,非遠(yuǎn)近之名。知人之成性,其不齊在智愚,亦可知任其愚而不學(xué)不思乃流為惡。愚非惡也,人無有不善明矣。「Ewell,265頁」舉智而不及仁、不及禮義者,智于天地、人物、事為咸足以知其不易之則,仁有不至,禮義有不盡,可謂不易之則哉?發(fā)明孔子之道者,孟子也,無異也。 「Ewell,267頁」問:孟子言性善,門弟子如公都子已列三說,茫然不知性善之是而三說之非。荀子在孟子后,直以為性惡,而伸其崇禮義之說。荀子既知崇禮義,與老子言「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及告子「外義」,所見懸殊;又聞孟子性善之辨,于孟子言「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亦必聞之矣,而猶與之異,何也?
曰:荀子非不知人之可以為圣人也,其言性惡也,曰:「Ewell,268頁」「涂之人可以為禹。」「涂之人者,皆內(nèi)可以知父子之義,外可以知君臣之正。」「其可以知之質(zhì),可以能之具,在涂之人,其可以為禹明矣?!埂甘雇恐朔g(shù)為學(xué),專心一志,思索孰察,加日縣久,積善而不息,則通于「全書,187頁」神明,參于天地矣。故圣人者,人之所積而致(也)[矣]。」「圣可積而致,然而皆不可積,何也?」「可以而不可使也?!埂竿恐丝梢詾橛韯t然,涂之人能為禹,未必然也;雖不能(為)禹,無害可以為禹?!勾擞谛陨浦f不惟不相悖,而且若相發(fā)明。終斷之曰:「足可以偏行天下,然而未嘗有能偏行天下者也。」能不能之與可不可,其不(可)同遠(yuǎn)矣?!股w荀子之見,歸重于
- 《疏證》除廣倉學(xué)宭叢書本外,有《遺書》本,曾兩次印布;初名《王忠愨公遺書》,所收《疏證》系鉛印本;續(xù)印名《海寧王靜安先生遺書》,系石印本。今據(jù)《遺書》兩本互校,有初印不誤而續(xù)印諸誤者,亦有續(xù)印改正者,皆擇是而從,其有兩本皆誤,或所據(jù)今本有誤為王氏所未正者,略出案語,以為說明。
昔元和惠定宇征君作《古文尚書考》,始取偽古文《尚書》之事實文句,一一疏其所出,而梅書之偽益明。仁和孫頤谷御復(fù)用其法,作《家語疏證》,吾鄉(xiāng)陳仲魚孝廉?dāng)⒅唬骸笆仟q捕盜者之獲得真贓?!闭\哉是言也。余治《竹書紀(jì)年》,既成《古本輯?!芬痪?,復(fù)怪今本《紀(jì)年》為后人搜輯,其跡甚著,乃近三百年學(xué)者疑之者固多,信之者亦且過半。乃復(fù)用惠、孫二家法,一一求其所出,始知今本所載殆無一不襲他書。其不見他書者,不過百分之一,又率空洞無事實,所增加者年月而已。且其所出,本非一源,古今雜陳,矛盾斯起。既有違異,乃生調(diào)停,糾紛之因,皆可剖析。夫事實既具他書,則此書為無用;年月又多杜撰,則其說為無征。無用無征,則廢此書可,又此《疏證》亦不作可也。然余懼后世復(fù)有陳逢衡輩為是紛紛也,故寫而刊之,俾與《古本輯校》并行焉。丁巳孟夏,海寧王國維。
《竹書紀(jì)年》是戰(zhàn)國時期(公元前475年~公元前221年)魏國的史書,此書原來沒有書名,后來人們從它編年體的體例來命名為《紀(jì)年》,原書本是竹簡,所以稱為《竹書》,一般的都稱為《竹書紀(jì)年》。
《竹書紀(jì)年》共十三篇,敘述夏、商、西周和春秋、戰(zhàn)國的歷史,按年編定次序。有不少地方與傳統(tǒng)記載不同,比較接近史實真相,此外,有的還與甲骨文、金文的記載吻合?! 妒酚洝酚涊d的戰(zhàn)國年代常常有矛盾,《紀(jì)年》可以做有益的補(bǔ)充印證。所以,《紀(jì)年》對于現(xiàn)在研究先秦史有極高的史料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