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術(shù)的興衰(二)

尋求人的長生不老和制造畢天不朽的黃金，這種對永恒的追求似乎是難以實現(xiàn)的，荒誕無稽的。然而我們把這種思想放在人類認識世界(包括人類自己)的歷史長河的源頭中去觀察，就不會用今天的科學認識去苛求兩千年前的古人，而應該看到在當時的技術(shù)水平、認識水平、社會條件之下所提出的"奪天地萬物變化之功"為我用的思想，并以此為根據(jù)去頑強地去實驗、去實踐，這在當時實在是一種很進步的思想和行為。

實際上，這種追求永恒的思想一直到今天也沒有中斷，并不斷發(fā)展，但這已是在當今的科技水平上進行的探索了。試問今天的生物工程、今天企圖用泠凍法來延長壽命，這又是在追求什么呢？過去煉丹家煉出了各種藥物和偽金銀，而今天我們真的人工合成了元素，在科學家的爐中制造出紅寶石、金剛石……，還制造了各種自然界前所未有的物質(zhì)為我所用。這在本質(zhì)上又與煉丹家的希求有什么不同呢？

馬克思在評價空想社會主義者付立葉、歐文、圣西門等人時說過："既然我們不應該否棄這些社會主義的鼻祖，正如現(xiàn)代化學家不能否棄他們的祖先煉丹術(shù)士一樣，那我們就應該努力無論如何不再重犯他們的錯誤。"所以我們從歷史的觀點來考察煉丹術(shù)時，我們應該充分肯定他們的成績，但從現(xiàn)代科學認識水的平上來看，古代的煉丹家確實作了許多蠢事，而在這些蠢事后面又確實作出了許多推動文明進步的好事。如果在今天，發(fā)現(xiàn)原子核蛻變，人工制成新元素，仿制成天然的葉綠素或人工合成了蛋白質(zhì)等就可以獲得科學界的最高榮譽?諾貝爾獎。那末我們的祖先制造出那么多的新化合物，煉出了各種新的合金，還發(fā)明了火藥，這為什么就不該肯定和表揚并為之樹碑立傳呢？否則歷史就太不公平了。

煉丹家們的主要遺產(chǎn)是什么呢？

首先是經(jīng)過幾百年的摸索和實踐掌握了一批藥物(主要是金石類藥)的產(chǎn)地、形狀、性質(zhì)以及提純和精煉的方法。這是與中醫(yī)藥學同時發(fā)展的，應該說是煉丹的成果不斷豐富了中醫(yī)藥的內(nèi)容。

在煉丹過程中創(chuàng)造出許多實驗方法和設備：研磨、混合、燒焙、升華、抽提、溶解、結(jié)晶、風化……，設計了帶有冷卻裝置的爐鼎(既濟爐)、研磨器、蒸餾器等。

制造出最主要的藥物有：升汞、甘汞、氧化汞、硫化汞、氧化鉛、四氧化三鉛、三氧化二砷、硫化錫等。合金主要有：黃銅、鎳白銅、砷白銅等等。其中還有以水銀、銀箔和錫共作的"銀膏"，這在唐代就用以補蛀牙，而且延用至今。

煉丹家們并不是將藥物合在一起簡單地反復燒煉。在這過程中不僅提高和改進了實驗技術(shù)還向理論方向進了一大步。

中國的煉丹家講究九轉(zhuǎn)還丹，實際上這是先將天然丹砂(硫化汞)煉成水銀，再將汞與硫混合后放在密閉的鼎中升煉成純的硫化汞，硫化汞又放在密閉的鼎中(加入鉛或其它藥物)再升煉成水銀，水銀再煉成丹砂(硫化汞)，丹砂再煉成水銀，水銀再煉成丹砂，如此反復多次，最后就煉成為"仙藥"了。到了唐代煉丹家的升煉技巧可以做到七轉(zhuǎn)九還而水銀毫厘不缺。這實際上是一個很精巧的固體化學反應，要能作到定量轉(zhuǎn)化在今天來看也是不容易的。應該指出現(xiàn)代物質(zhì)守恒定律是在密閉容器中燒煉氧化汞，使氧化汞分解為氧和汞，再化合成氧化汞，并精密稱量其重量有無變化而確立的。這與中國古代的煉丹實驗相比，一個是用硫和汞，一個是用氧和汞，是異曲同功的。由之可以看到早在唐代煉丹家已初步樹立起守恒的思想。

更進一步，唐代煉丹家金陵子在《龍虎還丹訣》一書中記載，除了升煉丹砂之外，還升煉了砒霜，并用碳還原砒霜為砷并與銅生成銀白色的"丹陽銀"(砷白銅)。而其中最巧妙的是他的膽水煉紅銀的實驗。過程是將膽礬(硫酸銅)溶在水中，放在鐵釜中，鐵釜中還放有水銀，然后加熱并不斷炒動液體，慢慢地水銀就結(jié)成"砂子"(實際是鍋鐵取代了硫酸銅中的銅，銅與水銀生成固化的銅汞合金)，將"砂子"放在丹鼎中升煉，即可回收水銀(毫厘不缺)，同時得到紅銀(純銅)。

更令人佩服的是金陵子稱了水銀、紅銀、鐵鍋在反應前后的重量。他指出紅銀的重量相當于鐵鍋減去的重量，所以紅銀來自于鐵鍋。當時他只是未研究硫酸銅溶液在反應前后的變化。但用稱重法探索研究化學變化過程的本性這應該是煉丹史上最偉大的一個實驗。他的這個實驗實際上正是在驗證并進一步探索著物質(zhì)守恒原理。

中國煉丹家最重要的貢獻是在失敗事故中取得的。那就是會著火和爆炸的藥?-火藥?；鹚幍闹饕希合跏土螯S自漢代以來一直是煉丹家的主要用藥。東漢時魏伯陽就已指出煉丹時"若藥物非種、分劑參差、失其紀綱，"就會"飛龜舞蛇，愈見乖張"。這正是記載了煉丹中的爆炸現(xiàn)象。后來在三國時期又有郝昭保衛(wèi)陳倉城用"火射連石"打退了諸葛亮的進攻(見酈道元《水經(jīng)注》)。這可能是利用火藥作的防御性火器的最早記載。而在《九國志》中又記載有唐哀宗天佑初年(904年)鄭燔攻豫章"以所部發(fā)機飛火，燒龍沙門"是為進攻性火器的最早記載。

在宋代已有正式的官方的火藥作坊制造軍事用的火藥，與此同時，火藥配方也未能保密，在民間則用來制作了各種煙火，并且在南宋有專賣店。關(guān)于如何由煙火發(fā)展到現(xiàn)代的火箭，將在另外的章節(jié)中介紹?；鹚幋蠹s在元代傳往西方，成為促進世界變革的四大發(fā)明之一。(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