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樞·刺節(jié)真邪》校訛

錢超塵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xué)

《靈樞·刺節(jié)真邪》文中：“凡刺大邪曰以小，泄奪其有余乃益虛，剽其通，針其邪，肌肉親，視之毋有反其真。刺諸陽分肉間。”這段文字有衍文，有訛字，有小注竄入正文者，有本當(dāng)押韻而失韻者。此段文字亦見《甲乙經(jīng)》卷五第二及《太素》卷二十二《五邪刺》，三書皆有訛誤，當(dāng)匯而校之。

“泄奪其有余乃益虛剽其通”十一字，《甲乙經(jīng)》同。“通”乃訛字，當(dāng)作“道”?！短亍贰皧Z”下無“其”字，其余同。這段文字乃四句七言古詩，若作十一字(《太素》十一字)則全失韻律。待詳考《甲乙》、《太素》，發(fā)現(xiàn)此十一字中有衍文及小注竄入正文者?！靶箠Z其有余”之“其”《太素》無，“其”字乃衍文，當(dāng)刪。“乃益虛”三字系句中小字夾注，為注釋“泄奪有余”句義者，后竄入正文，原文不當(dāng)有此三字，此句則為“泄奪有余剽其道”，成七言句，“道”字與上句“小”押韻?！柏狻?，《說文》“砭刺也”。《甲乙經(jīng)》作“摽”(piao)，其義為落，系通假字，正字為“剽”。《太素》作“慄”(li)，字誤。楊上善注：“于針之道，戰(zhàn)慄謹(jǐn)肅”，大誤?！搬樒湫凹∪庥H”六字，《甲乙經(jīng)》作“針其邪于肌肉”，脫誤嚴(yán)重?！短亍纷鳌搬樃善湫凹∪庥H”，仁和寺影印本、袁昶本“干”皆作“于”?？紬钭⒃疲骸耙葬樃尚?，使邪氣得去，肌肉相附也”，則作“干”是，“于”乃形訛之字。蕭延平本作“干”，極是。

《靈樞》“針其邪肌肉親”句“針”下脫“干”字，當(dāng)據(jù)《太素》補(bǔ)?！都滓医?jīng)》“干”字亦脫，當(dāng)據(jù)《太素》補(bǔ)，置于“針”字下；《甲乙經(jīng)》“肌肉”下脫“親”字，當(dāng)據(jù)《太素》、《靈樞》補(bǔ)。此句之正確文字當(dāng)如《太素》所載：“針干其邪肌肉親”?！耙曋阌蟹雌湔妗本湎?，《靈樞》、《甲乙》、《太素》均有“刺諸陽分肉間”，此乃小字夾注竄入正文者。

經(jīng)過上述校正，正確文字當(dāng)為：“凡刺大邪曰以小，泄奪有余剽其道，針干其邪肌肉親，視之毋有反其真”。準(zhǔn)此之例，《靈樞》、《甲乙》、《太素》以下文句亦可得而正之矣。下舉《靈樞·刺節(jié)真邪》原文：

凡刺小邪曰以大，補(bǔ)其不足乃無害，視其所在迎之界，遠(yuǎn)近盡至其不得外，侵而行之乃自費(fèi)。刺分肉間。

按，《靈樞》“遠(yuǎn)近盡至其不得外”之“其”衍，《太素》、《甲乙》無?！按谭秩忾g”，《甲乙》、《太素》均有，均系夾注竄入正文者?！都滓医?jīng)》夾注竄入正文者尤多，如“凡刺熱邪越而滄”，在“熱邪”二字下有“用饞針”三字小注；在“凡刺寒邪曰以溫”之“寒邪”二字下有“用毫針”三字夾注，后皆竄入正文，幸《靈樞》、《太素》無“用饞針”、“用毫針”兩句。經(jīng)以上依韻?？?，《甲乙》、《靈樞》、《太素》此段韻文如下：

凡刺大邪曰以小，泄奪有余剽其道，針干其邪肌肉親，視之毋有反其真。凡刺小邪曰以大，補(bǔ)其不足乃無害，視其所在迎之界，遠(yuǎn)近盡至不得外，侵而行之乃自費(fèi)。凡刺熱邪越而滄，出游不歸乃無病，為開道乎辟門戶(《靈樞》作“為開通辟門戶”六字，當(dāng)依《甲乙》、《太素》作七字句），使邪得出病乃已。凡刺寒邪曰以溫，徐往徐來致其神，門戶已閉氣不分，虛實得調(diào)真氣存。(按，“徐往徐來致其神”，《甲乙經(jīng)》、《太素》均作“徐往疾去致其神”）

按，這是一段優(yōu)美而典型的七言古詩，顧炎武《日知錄》已言之?！度罩洝肪矶镀哐灾肌窏l云：

昔人謂《招魂》《大招》去其‘些’、‘只’，即是七言詩。余考七言之詩，自漢以前固多有之，如《靈樞·刺節(jié)真邪篇》：‘凡刺小邪曰以大，補(bǔ)其不足乃無害，視其所在迎之界。凡刺寒邪日以溫，徐往徐來致其神，門戶已閉氣不分，虛實得調(diào)其氣存。宋玉《神女賦》：“羅紈綺繢盛文章，極服妙采照萬方。此皆七言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