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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歲時記

  • 簡介暫無

作者:富察敦崇

西京雜記

  • 西京雜記卷一

    漢高帝七年。蕭相國營未央宮。因龍首山制前殿。建北闕未央宮。周回二十二里。九十五步五尺。街道周回七十里。臺殿四十三。其三十二在外。其十一在后。宮池十三山六池一山一亦在后宮。門闥凡九十五。武帝作昆明池。欲伐昆吾夷。教習水戰(zhàn)。因而于上游戲養(yǎng)魚。魚給諸陵廟祭祀。余付長安市賣之。池周回四十里。

    漢制宗廟。八月飲酎。用九醞太牢?;实凼天粢哉碌┳骶?。八月成。名曰酎。一曰九醞。一名醇酎。

    京師大水。祭山川以止雨。丞相御史二千石禱祠。如求雨法。天子筆管。以錯寶為跗。毛皆以秋兔之毫。官師路扈為之以雜寶為匣。廁以玉璧翠羽。皆直百金。

    漢制天子玉幾。冬則加綈錦其上。謂之綈幾。以象牙為火籠?;\上皆散華文。后宮則五色綾文。以酒為書滴。取其不冰以玉為硯。亦取其不冰。夏設(shè)羽扇。冬設(shè)繒扇。公侯皆以竹木為幾。冬則以細罽為橐以憑之。不得加綈錦。

    武帝時西域獻吉光裘。入水不濡。上時服此裘以聽朝。

    高帝戚夫人。善鼓瑟擊筑。帝常擁夫人倚瑟而弦歌。畢每泣下流漣。夫人善為翹袖折腰之舞。歌出塞入塞望歸之曲。侍婦數(shù)百皆習之。后宮齊首高唱。聲徹云霄。戚姬以百煉金為彄環(huán)。照見指骨。上惡之。以賜侍兒鳴玉耀光等各四枚。

    趙王如意年幼。未能親外傅。戚姬使舊趙王內(nèi)傅趙媼傅之。號其室曰養(yǎng)德宮。后改為魚藻宮。

    惠帝嘗與趙王同寢處。呂后欲殺之而未得。后帝早獵王不能夙興。呂后命力士于被中縊殺之及死。呂后不之信。以綠囊盛之。載以小軿車入見。乃厚賜力士。力士是東郭門外官奴。帝后知。腰斬之。后不知也。

    樂游苑自生玫瑰樹。樹下有苜蓿。苜蓿一名懷風。時人或謂之光風。風在其間常蕭蕭然。日照其花有光采。故名苜蓿為懷風。茂陵人謂之連枝草。

    太液池邊。皆是雕胡紫萚綠節(jié)之類。菰之有米者。長安人謂之雕胡。葭蘆之未解葉者。謂之紫萚。菰之有首者。謂之綠節(jié)。其間鳧雛鴈子。布滿充積。又多紫龜綠鱉。池邊多平沙。沙上鵜鶘鷓鴣鵁鶄鴻鶂動輒成群。

    終南山多離合草。葉似江蘺而紅綠相雜。莖皆紫色。氣如羅勒。有樹直上。百丈無枝。上結(jié)藂條如車蓋。葉一青一赤。望之斑駁如錦繡。長安謂之丹青樹。亦云華蓋樹。亦生熊耳山。

    漢帝相傳。以秦王子嬰所奉白玉璽。高帝斬白蛇劍。劍上有七朵珠九華玉以為
    雜廁五色琉璃為劍匣。劍在室中光景猶照于外與挺劍不殊。十二年一加磨瑩。刃上常若霜雪。開匣拔鞘輒有風氣光彩射人。

    漢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針于開襟樓。俱以習之。

    宣帝被收系郡邸獄。臂上猶帶史良娣合采婉轉(zhuǎn)絲繩。系身毒國寶鏡一枚大如八銖錢。舊傳此鏡見妖魅。得佩之者為天神所福。故宣帝從危獲濟。及即大位。每持此鏡感咽移辰。常以琥珀笥盛之。緘以戚里織成錦。一曰斜文錦。帝崩不知所在。

    霍光妻遺淳于衍。蒲桃錦二十四匹。散花綾二十五匹。綾出鉅鹿陳寶光家。寶光妻傳其法霍顯召入其第。使作之。機用一百二十鑷。六十日成一匹。匹直萬錢。又與走珠一琲。綠綾百端。錢百萬。黃金百兩。為起第宅。奴婢不可勝數(shù)。衍猶怨。曰吾為爾成何功而報我若是哉。

    濟陰王興居反。始舉兵大風從東來。直吹其旌旗飛上天入云而墮城西井中。馬皆悲鳴不進。左右李廓等諫不聽。后卒自殺。

    五鹿充宗受學于宏成子。成子少時嘗有人過之。授以文石。大如燕卵成子吞之。遂大明悟為天下通儒。成子后病吐出此石以授充宗。充宗又為碩學也。

    始元元年黃鵠下太液池上為歌曰黃鵠飛兮下建章。羽衣肅兮行蹌蹌。金為衣兮菊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自顧菲薄。愧爾嘉祥。漢帝送死皆珠襦玉匣。匣形如鎧甲。連以金鏤。武帝匣上皆鏤為蛟龍鸞鳳龜龍之象。世謂為蛟龍玉匣。

    成帝設(shè)云帳云幄云幙于甘泉紫殿世謂三云殿漢掖庭有月影臺。云光殿。九華殿鳴鸞殿開襟閣。臨池觀。不在簿籍。皆繁華窈窕之所棲宿焉。

    趙飛燕女弟居昭陽殿。中庭彤朱而殿上丹漆砌皆銅。沓黃金。涂白玉。階壁帶

    為黃金缸。含藍田璧。明珠翠羽飾之。上設(shè)九金龍皆銜九子金鈴。五色流蘇。帶以綠文紫綬金銀花鑷每好風日幡旄光影。照耀一殿。鈴鑷之聲。驚動左右。中設(shè)木畫屏風。文如蜘蛛絲縷。玉幾玉床白象牙簟綠熊席。席毛長二尺余。人眠而擁毛自蔽望之不能見坐則沒膝其中雜熏諸香。一坐此席。余香百日不歇。有四玉鎮(zhèn)。皆達照無瑕缺。窗扉多是綠琉璃。亦皆達照。毛發(fā)不得藏焉。椽桶皆刻作龍蛇縈繞其間。鱗甲分明。見者莫不兢栗。匠人丁緩李菊巧為天下第一。締構(gòu)既成。向其姊子樊延年說之。而外人稀知。莫能傳者。積草池中有珊瑚樹高一丈二尺。一木三柯。上有四百六十二條是南越王趙佗所獻。號為烽火樹。至夜光景常欲然。

    昆明池??逃袷癁轸~。每至雷雨魚常鳴吼。鬐尾皆動。漢世祭之以祈雨。

    有驗。

    初修上林苑。群臣遠方各獻名果異樹。亦有制為美名以標奇麗梨十。紫梨。青梨。實大芳梨實小大谷梨。細葉梨。縹葉梨。金葉梨。出瑯琊王野家太守王唐所獻瀚海梨。出瀚海北柰寒不枯東王梨。出海中紫條梨。棗七弱枝棗。玉門棗。棠棗。青華棗。梬棗。赤心棗。西王棗。出昆侖山栗四。侯栗。榛栗。瑰栗。嶧陽栗。嶧陽都尉曹龍所獻大如拳桃十。秦桃。榹桃。湘核桃。金城桃。綺葉桃。紫文桃。霜桃。霜下可食胡桃。出西域櫻桃。含桃。李十。五紫李。綠李。朱李。黃李。青綺李。青房李。同心李。車下李。含枝李。金枝李。顏淵李。出魯李。燕李。蠻李。侯李。柰三。白柰。紫柰?;ㄗ仙G柰?;ňG色查三。蠻查。

    查。猴查。椑三。青椑。赤葉椑。烏椑。棠四。赤棠。白棠。青棠。沙棠。梅七。朱梅。紫葉梅。紫華梅。同心梅。麗枝梅。燕梅。猴梅。杏二。文杏材有文采蓬萊杏。東郭都尉于吉所獻一株花雜五色六出云是仙人所食桐三。

    椅桐梧桐荊桐。林檎十株。枇杷十株。橙十株。安石榴楟十株。白銀樹十株。黃銀樹十株。槐六百四十株。千年長生樹十株。萬年長生樹十株。扶老木十株。守宮槐十株。金明樹二十株。搖風樹十株。鳴風樹十株。琉璃樹七株。池離樹十株。離婁樹十株。白俞●杜●桂蜀漆樹十株。柟四株。樅七株。栝十株。楔四株。楓四株。余就上林令虞淵得朝臣所上草木名二千余種。鄰人石瓊就余求借。一皆遺棄。今以所記憶列于篇右。

    長安巧工丁緩者。為常蒲燈。七龍五鳳。雜以芙蓉蓮藕之奇。又作臥褥香壚。一名被中香壚。本出房風。其法后絕。至緩始更為之為機環(huán)轉(zhuǎn)運四周。而壚體常平??芍弥蝗臁9室詾槊肿骶艑硬┥较銐?。鏤為奇禽怪獸。窮諸靈異皆自然運動。

    又作七輪扇。連七輪大皆徑丈相連續(xù)。一人運之。滿堂寒顫。

    趙飛燕為皇后。其女弟在昭陽殿遺飛燕書。曰今日嘉辰。貴姊懋膺洪冊。謹上襚三十五條。以陳踴躍之心。

    金華紫輸帽金華紫羅面衣織成上襦織成下裳五色文綬鴛鴦襦鴛鴦被鴛鴦褥金錯繡襠七寶綦履五色文玉環(huán)同心七寶釵黃金步搖合歡圓珰琥珀枕龜文枕珊瑚玦馬瑙彄云母扇孔雀扇翠羽扇九華扇五明扇云母屏風琉璃屏風五層金博山香壚回風扇椰葉席同心梅舍枝李青木香沉水香香螺卮出海南一名丹螺九真雄麝香七枝鐙

    趙后體輕腰弱。善行步進退。女弟昭儀不能及也。但昭儀弱骨豊肌。尤工笑語。二人幷色如紅玉。為當時第一。皆擅寵后宮。

    西京雜記卷二

    元帝后宮既多。不得常見。乃使畫工圖形。案圖召幸之。諸宮人皆賂畫工多者十萬。少者亦不減五萬。獨王嬙不肯。遂不得見。匈奴入朝求美人為閼氏。于是上案圖以昭君行及去召見。貌為后宮第一。善應對。舉止閑雅。帝悔之。而名籍巳定。帝重信于外國。故不復更人。乃窮案其事。畫工皆棄市。籍其家資皆巨萬。畫工有杜陵毛延壽。為人形。丑好老少必得其真。安陵陳敞。新豐劉白。龔寬。幷工為牛馬飛鳥眾勢。人形好丑。不逮延壽。下杜陽望亦善畫。尤善布色。樊育亦善布色。同日棄市。京師畫工。于是差稀。

    武帝欲殺乳母。乳母告急于東方朔。朔曰。帝忍而愎。旁人言之。益死之速耳。汝臨去。但屢顧我。我當設(shè)奇以激之。乳母如言。朔在帝側(cè)曰。汝宜速去。帝今巳大。豈念汝乳哺時恩邪。帝愴然。遂舍之。

    五侯不相能。賓客不得來往。婁護豐辯傳食五侯間。各得其歡心。競致奇膳。護乃合以為鯖。世稱五侯鯖。以為奇味焉。公孫宏起家徒步為丞相。故人高賀從之。宏食以脫粟飯。覆以布被。賀怨。曰何用故人富貴為脫粟布被。我自有之。宏大慚。賀告人曰。公孫宏內(nèi)服貂蟬。外衣麻枲。內(nèi)廚五鼎。外膳一肴。豈可以示天下。于是朝廷疑其矯焉。宏嘆曰寧逢惡賓不逢故人。

    文帝自代還。有良馬九匹。皆天下之駿馬也。一名浮云。一名赤電。一名絕群。一名逸驃。一名紫燕騮。一名綠螭驄。一名龍子。一名麟駒。一名絕塵。號為九逸。有來宣能御。代王號為王良。俱還代邸。

    武帝時身毒國獻連環(huán)羈。皆以白玉作之?,旇癁槔铡0坠饬鹆榘?。鞍在闇室中。常照十余丈如晝?nèi)?。自是長安始盛飾鞍馬。競加雕鏤。或一馬之飾直百金。皆以南海白蜃為珂。紫金為萼。以飾其上。猶以不鳴為患?;蚣右遭忚?。飾以流蘇。走則如撞鐘磬。若飛幡葆。后得貳師天馬。帝以玟石為鞍,鏤以金銀石。以綠地五色錦為蔽泥。后稍以熊羆皮為之。熊羆毛有綠光皆長二尺者直百金卓王孫有百余雙。詔使獻二十枚。

    昭帝時茂陵家人獻寶劍。上銘曰直千金。壽萬歲。

    司馬相如初與卓文君還成都。居貧。愁懣。以所著鹔裘就市人陽昌貰酒與文君為歡。既而文君抱頸而泣。曰我平生富足。今乃以衣裘貰酒。遂相與謀于成都賣酒。相如親著犢鼻裈滌器以恥王孫。王孫果以為病。乃厚給文君。文君遂為富人。文君姣好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芙蓉。肌膚柔滑如脂。十七而寡。為人放誕風流。故悅長卿之才而越禮焉。長卿素有消渴疾。及還成都悅文君之色。遂以發(fā)痼疾。乃作美人賦。欲以自刺而終不能改。卒以此疾至死。文君為誄傳于世。

    慶安世年十五。為成帝侍郎。善鼓琴。能為雙鳳離鸞之曲。趙后悅之。白上得出入御內(nèi)絕見愛幸。嘗著輕絲履招風扇紫綈裘。與后同居處。欲有子而終無胄嗣。趙后自以無子。常托以祈禱別開一室自左右侍婢以外莫得至者。上亦不得至焉。以軿車載輕薄少年。為女子服入后宮者。日以十數(shù)。與之淫通無時休息。有疲怠者輒差代之。而卒無子。

    太上皇徙長安居深宮。凄愴不樂。高祖竊因左右問其故。以平生所好皆屠販少年。酤酒賣餅。斗雞蹴踘。以此為歡。今皆無此。故以不樂。高祖乃作新豐。移諸故人實之。太上皇乃悅。故新豐多無賴。無衣冠子弟故也。高祖少時常祭枌榆之社。及移新豐亦還立焉。高帝既作新豐。幷移舊社。衢巷棟宇物色惟舊。士女老幼相攜路首各知其室放犬羊雞鴨于通涂亦競識其家其匠人吳寬所營也。移者皆悅其似而德之。故競加賞贈。月余致累百金。

    漢諸陵寢皆以竹為簾。皆為水紋及龍鳳之像。昭陽殿織珠為簾。風至則鳴如珩佩之聲。揚雄讀書。有人語之曰無為自苦。元故難傳。忽然不見。雄著太元經(jīng)。夢吐鳳凰集元之上。頃而滅。司馬相如為上林子虛賦。意思蕭散不復與外事相關(guān)控引天地錯綜古今忽然如睡煥然而興幾百日而后成。其友人盛覽字長通。牂牁名士。嘗問以作賦。相如曰合綦組以成文。列錦繡而為質(zhì)。一經(jīng)一緯。一宮一商。此賦之跡也。賦家之心。苞括宇宙總覽人物。斯乃得之于內(nèi)。不可得而傳覽。乃作合組歌列錦賦而退。終身不復敢言作賦之心矣。董仲舒夢蛟龍入懷。乃作春秋繁露詞。

    或問揚雄為賦。雄曰讀千首賦。乃能為之。

    匡衡。字稚圭。勤學而無燭。鄰舍有燭而不逮。衡乃穿壁引其光。以書映光而讀之。邑人天姓文不識。家富多書衡乃與其傭作而不求償。主人怪問衡。衡曰愿得主人書遍讀之主人感嘆。資給以書。遂成大學。衡能說詩。時人為之語曰無說詩??锒???镎f詩。解人頤。鼎。衡小名也。時人畏服之。如是聞者皆解頤歡笑。衡邑人有言詩者。衡從之與語。質(zhì)疑。邑人挫服倒屣而去。衡追之。曰先生留聽。更理前論。邑人曰窮矣。遂去不返。

    長安有儒生曰惠莊。聞朱云折五鹿充宗之角。乃嘆息曰栗犢反能爾邪。吾終恥溺死溝中。遂裹糧從云。云與言。莊不能對。逡巡而去。拊心謂人曰吾口不能劇談。此中多有。

    武帝過李夫人。就取玉簪搔頭。自此后宮人搔頭皆用玉。玉價倍貴焉。

    杜陵杜夫子善奕棋。為天下第一人或譏其費日。夫子曰精其理者足以大裨圣教。

    成帝好蹴踘。群臣以蹴踘為勞體。非至尊所宜帝曰朕好之??蓳袼贫粍谡?。奏之。家君作彈棋以獻。帝大悅。賜青羔裘。紫絲履。服以朝覲。

    元封二年大寒。雪深五尺。野鳥獸皆死。牛馬皆蜷蹜如猬。三輔人民凍死者十有二三。武帝為七寶床。雜寶按廁寶屏風。列寶帳。設(shè)于桂宮。時人謂之四寶宮。瓠子河決。有蛟龍從九子自決中逆上入河。噴沫流波數(shù)十里。

    文帝初多雨積霖。至百日而止。

    王鳳以五月五日生。其父欲不舉。曰俗諺舉五日子。長及戶則自害。不則害其父母其叔父曰。昔田文以此日生。其父嬰敕其母曰勿舉。其母竊舉之后為孟嘗君。號其母為薛公大家。以古事推之。非不祥也。遂舉之。

    惠帝七年夏雷震南山。大木數(shù)千株。皆火燃至末其下數(shù)十畝。地草皆燋黃。其后百許日。家人就其間得龍骨一具。鮫骨二具。

    高祖為泗水亭長。●徒驪山。將與故人訣去徒卒贈高祖酒二壺。鹿肚牛肝各一。高祖與樂從者飲酒食肉而去。后即帝位。朝哺尚食嘗具此二炙幷酒二壺。

    梁孝王好營宮室苑囿之樂。作曜華之宮。筑兔園。園中有百靈山。山有膚寸石。落猿巖。棲龍岫。又有鴈池池間有鶴洲鳧渚。其諸宮觀相連延亙數(shù)十里。奇果異樹瑰禽怪獸畢備。主日與宮人賓客弋釣其中。

    魯恭王好斗雞鴨及鵝鴈。養(yǎng)孔雀鵁鶄俸一年費二千石。

    會稽歲時獻竹簟供御。世號為流黃簟。

    朱買臣為會稽太守。懷章綬還至舍亭。而國人未知也。所知錢勃見其暴露。乃勞之曰得無罷乎。遺與紈扇。買臣至郡。引為上客。尋遷為掾史。

    西京雜記卷三

    余所知有鞠道龍。善為幻術(shù)。向余說古時事。有東海人黃公。少時為術(shù)。能制蛇御虎。佩赤金刀。以絳繒朿發(fā)。立興云霧。坐成山河。及衰老。氣力贏憊。飲酒過度。不能復行其術(shù)。秦末有白虎見于東海。黃公乃以赤刀厭之。術(shù)既不行。遂為虎所殺。三輔人俗用以為戲。漢帝亦取以為角抵之戲焉。又說淮南王好方士。方士皆以術(shù)見。遂有畫地成江河。撮土為山巖。噓吸為寒暑。噴嗽為雨霧。王亦卒與諸方士俱去。

    揚子云好事。常懷鉛提槧。從諸計吏訪殊方絕域四方之語。以為裨補輶軒所載。亦洪意也。

    文帝時。鄧通得賜蜀銅山。聽得鑄錢文字肉好。皆與天子錢同故富侔人主時吳王亦有銅山鑄錢。故有吳錢微重。文字肉好與漢錢不異。

    楊貴。字王孫京兆人也。生時厚自奉養(yǎng)。死卒裸葬于終南山。其子孫掘土鑿石深七尺而下尸上復蓋之以石。欲儉而反奢也。傅介子年十四。好學書嘗棄觚而嘆。曰大丈夫當立功絕域何能坐事散儒。后卒斬匈奴使者。還拜中郎。復斬樓蘭王首。封義陽侯。

    余少時聞平陵曹敞在吳章門下。

    好斥人過以為輕薄。世人皆以為然。章后為王莽所殺。人無有敢收葬者。弟子皆更易姓名。以從他師。敞時為司徒掾。獨稱吳章弟子。收葬其尸。方知亮直者不見容于冗輩中矣。平陵人生為立碑于吳章墓側(cè)。在龍首山南幙嶺上。文帝為太子。立思賢苑以招賓客。苑中有堂隍六所??宛^皆廣廡高軒。屏風幃褥甚麗。

    廣陵王胥有勇力。常于別囿學格熊。后遂能空手搏之。莫不絕脰。后為獸所傷。陷腦而死。

    郭威。字文偉。茂陵人也。好讀書。以謂爾雅周公所制。而爾雅有張仲孝友。張仲。宣王時人。非周公之制明矣。余嘗以問揚子云子云曰孔子門徒游夏之儔所記。以解釋六藝者也。家君以為外戚傳稱史佚教其子以爾雅。爾雅小學也。又記言孔子教魯哀公學爾雅。爾雅之出遠矣。舊傳學者皆云周公所記也。張仲孝友之類。后人所足耳。茂陵富人袁廣漢。藏鏹巨萬。家僮八九百人。于北邙山下筑園。東西四里。南北五里激流水注其內(nèi)。構(gòu)石為山高十余丈。連延數(shù)里。養(yǎng)白鸚鵡紫鴛鴦牦牛青兕奇獸怪禽委積其間。積沙為洲嶼。激水為波潮。其中致江鷗海鶴孕雛產(chǎn)鷇延蔓林池奇樹異草靡不具植屋皆徘徊連屬。重閣修廊。行之移晷不能遍也。廣漢后有罪誅。沒入為官園。鳥獸草木皆移植上林苑中。

    五柞宮有五柞樹。皆連三抱上枝蔭覆數(shù)十畝。其宮西有青梧觀。觀前有三梧桐樹。樹下有石麒麟二枚??涿{為文字。是秦始皇酈山墓上物也。頭高一丈三尺東邊者前左腳折。折處有赤如血。父老謂其有神。皆含血屬筋焉。高祖初入咸陽宮。周行庫府。金玉珍寶不可稱言。其尤驚異者有青玉五枝燈。高七尺五寸。作蟠螭以口銜燈。燈燃。鱗甲皆動。煥炳若列星而盈室焉。復鑄銅人十二枚坐皆高三尺。列在一筵。上琴筑笙竽各有所執(zhí)。皆綴花釆。儼若生人。筵下有二銅管。上口高數(shù)尺。出筵后。其一管空。一管內(nèi)有繩大如指。使一人吹空管。一人紐繩。則眾樂皆作。與真樂不異焉。有琴長六尺。安十三弦。二十六徽。皆用七寶飾之。銘曰璠玙之樂。玉管長二尺三寸。二十六孔。吹之則見車馬山林。隱轔相次。吹息亦不復見。銘曰。昭華之管。有方鏡廣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來照之影則倒見。以手捫心而來。則見腸胃五臟歷然無。人有疾病在內(nèi)則掩心而照之。則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則膽張心動。秦始皇常以照宮人膽張心動者則殺之。高祖悉封閉以待項羽。羽幷將以東。后不知所在。

    尉陀獻高祖鮫魚荔枝。高祖報以蒲桃錦四匹。

    戚夫人侍兒賈佩蘭。后出為扶風人假儒妻。說在宮內(nèi)時。見戚夫人侍高帝常以趙王如意為言。而高祖思之。幾半日不言。嘆息凄愴而未知其術(shù)。輒使夫人擊筑。高祖歌大風詩以和之。又說在宮內(nèi)時。嘗以弦管歌舞相歡娛。競為妖服以良時。十月十五日共入靈女廟。以豚忝樂神。吹笛擊筑。歌上靈之曲既而相與連臂踏地為節(jié)。歌赤鳳凰來。至七月七日臨百子池。作于闐樂。樂畢。以五色縷相羈。謂為相連愛。八月四日出雕房北戶竹下圍棋。勝者終年有福。負者終年疾病。取絲縷就北辰星求長命乃免。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華酒。令人長壽。菊華舒時。幷采莖葉雜黍米釀之。至來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飲焉。故謂之菊華酒。正月上辰出池邊盥濯。食蓬餌以祓妖邪。三月上巳張樂于流水。如此終歲焉。戚夫人死。侍兒皆復為民妻也。

    何武葬北邙山薄龍阪王嘉冢東北一里。

    杜子夏葬長安北四里。臨終。作文曰魏郡杜鄴。立志忠款。犬馬未陳奄先草露。骨肉歸于后土。氣魂無所不之。何必故丘然后即化。封于長安北郭。此焉宴息。及死。命刊石埋于墓側(cè)。墓前種松樹五株。至今茂盛?;茨贤醢仓櫫叶黄?。鴻大也。烈明也言大明禮教。號為淮南子。一曰劉安子。自云字中皆挾風霜。揚子云以為一出一入字直百金。公孫宏著公孫子。言刑名事。亦謂字直百金。

    司馬長卿賦。時人皆稱典而麗。雖詩人之作不能加也。揚子云曰。長卿賦不似從人間來。其神化所至邪。子云學相如為賦而弗逮。故雅服焉。

    長安有慶虬之。亦善為賦。嘗為清思賦。時人不之貴也。乃托以相如所作。遂大見重于世。

    相如將獻賦。未知所為。夢一黃衣翁謂之曰??蔀榇笕速x。遂作大人賦。言神仙之事。以獻之。賜錦四匹。

    相如將聘茂陵人女為妾。卓文君作白頭吟以自絕。相如乃止。樊將軍噲問陸賈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于天。云有瑞應。豈有是乎。賈應之曰。有之。夫目得酒食。燈火華得錢財。干鵲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嘉小。既有征。大亦宜然。故目則之?;鹑A則拜之。干鵲噪則餧之。蜘蛛集則放之。況天下大寶。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寶也信也。天以寶為信。應人之德故曰瑞應。無天命。無寶信。不可以力取也。

    霍將軍妻。一產(chǎn)二子。疑所為兄弟?;蛟磺吧鸀樾帧:笊邽榈?。今雖俱日。亦宜以先生為兄或曰居上者宜為兄。居下宜為弟。居下者前生。今宜以前生為弟時霍光聞之。曰昔殷王祖甲一產(chǎn)二子。曰嚚曰良。以卯日生嚚。以巳日生良。則以嚚為兄。以良為弟。若以在上者為兄。嚚亦當為弟。昔許厘莊公一產(chǎn)二女。曰妖曰茂。楚大夫唐勒一產(chǎn)二子。一男一女。男曰貞夫。女曰瓊?cè)A。皆以先生為長。近代鄭昌時文長蒨幷生二男。滕公一生二女。李黎生一男一女。幷以前生者為長。霍氏亦以前生為兄焉。

    枚皋文章敏疾。長卿制作淹遲。皆盡一時之譽。而長卿首尾溫麗枚皋時有累句。故知疾行無善跡矣。揚子云曰軍旅之際。戎馬之間。飛書馳檄用枚皋。廊廟之下。朝廷之中。高文典冊用相如。

    西京雜記卷四

    安定嵩真元菟曹元理。幷明算術(shù)。皆成帝時人。真嘗自算其年壽七十三。真綏和元年正月二十五日晡死。書其壁以記之至二十四日晡時死。其妻曰見真算時長下一算欲以告之。慮脫真旨故不敢言。今果后一日。真又曰北邙青隴上孤槚之西四丈所鑿之入七尺。吾欲葬此地。及真死依言往掘。得古時空槨即以葬焉。

    元理嘗從其友人陳廣漢。廣漢曰吾有二囷米。忘其石數(shù)。子為計之。元理以食筋十余轉(zhuǎn)。曰東囷七百四十九石二升七合。又十余轉(zhuǎn)曰西囷六百九十七石八。遂大署囷門后出米西囷六百九十七石七九升。中有一鼠大堪一升。束囷不差圭合。元理后歲復過廣漢。廣漢以米數(shù)告之。元理以手擊床。曰遂不知鼠之殊米不如剝面皮矣。廣漢為之取酒鹿脯數(shù)片。元理復算曰。諸蔗二十五區(qū)。應收一千五百三十六枚。蹲鴟三十七畝。應收六百七十三石。千牛產(chǎn)二百犢。萬雞將五萬雛。羊豕鵝鴨皆道其數(shù)。果蓏肴蔌悉知其所。乃曰此資業(yè)之廣。何供饋之褊邪。廣漢慚曰有倉卒客。無倉卒主人。元理曰俎上蒸一頭。廚中荔枝一柈。皆可為設(shè)。廣漢再拜謝罪。自入取之盡日為歡。其術(shù)后傳南季。南季傳項。

    傳子陸。皆得其分數(shù)而失元妙焉。

    衛(wèi)將軍青生子。或有獻騧馬者。乃命其子曰騧。字叔馬。其后改為登。字叔升。

    哀帝為董賢起大第于北闕下。重五殿。洞六門。柱壁皆畫云氣萼蘤山靈水怪或衣以綈錦?;螂纫越鹩瘛D祥T三重。署曰南中門。南上門。南更門。東西各三門。隨方面題署亦如之。樓閣臺榭。轉(zhuǎn)相連注。山池玩好。窮盡雕麗。

    平津侯自以布衣為宰相。乃開東閣營客館以招天下之士。其一曰欽賢館以待大賢。次曰翹材館以待大才。次曰接士館以待國士。其有德任毗贊佐理陰陽者處欽賢之館。其有才堪九列將軍二千石者居翹材之館。其有一介之善一方之藝居接士之館。而躬身菲薄。所得俸祿以奉待之。南越王獻高帝石蜜五斛蜜燭二百枚。白鷴黑鷴各一雙。高帝大悅。厚報遣其使。

    滕公駕至東都門。馬鳴局不肯前。以足跑地久之。滕公使士卒掘馬所跑地。入三尺所。得石槨。滕公以燭照之有銘焉。乃以水洗寫其文。文字皆古異。左右莫能知。以問叔孫通。通曰科斗書也以今文寫之曰佳。城郁郁。三千年見白日。吁嗟滕公居此室。滕公曰嗟乎天也。吾死其即安此乎。死遂葬焉。

    韓嫣好彈。常以金為丸所失者日有十余。長安為之語曰苦饑寒。逐金丸。京師兒童。每聞嫣出彈。輒隨之望丸之所落輒拾焉。

    司馬遷發(fā)憤作史記百三十篇。先達稱為良史之才。其以伯夷居列傳之首。以為善而無報也。為項羽本紀。以踞高位者非關(guān)有德也。及其序屈原。賈誼。辭旨抑揚。悲而不傷。亦近代之偉才。梁孝王游于忘憂之館。集諸游士各使為賦。枚乘為柳賦其辭曰忘憂之館。垂條之木。枝逶遲而含紫。葉萋萋而吐綠。出入風云。去來羽族。既上下而好音。亦黃衣而絳足。蜩螗厲響。蜘蛛吐絲。階草漠漠。白日遲遲。于嗟細柳。流亂輕絲。君王淵穆其度御群英而翫之。小臣瞽聵。與此陳詞。于嗟樂兮。于是樽盈縹玉之酒。爵獻金漿之醪。梁人作藷蔗酒名金漿庶羞千族。盈滿六庖。弱絲清管。與風霜而共雕。鎗锽啾唧。蕭修寂寥。雋乂英旄。列襟聯(lián)袍。小臣莫效于鴻毛。空銜鮮而嗽醪。雖復河清海竭。終無增景于邊撩。路喬如為鶴賦。其辭曰白鳥朱冠。鼓翼池干舉修距而躍躍。奮皓翅之●●。宛修頸而顧步。啄沙磧而相歡。豈忘赤霄之上。忽池而盤桓。飲清流而不舉。食稻梁而未安。故知野禽野性。未脫籠樊。賴吾王之廣愛。雖禽鳥兮抱恩。方騰驤而鳴舞。憑朱檻而為歡。

    公孫詭為文鹿賦其詞曰麀鹿濯濯。來我槐庭。食我槐葉。懷我德聲。質(zhì)如細縟。文如素綦。呦呦相召。小雅之詩。嘆丘山之比歲。逢梁王于一時。

    鄒陽為酒賦。其詞曰清者為酒。濁者為醴。清者圣明濁者頑騃皆曲湒丘之麥。釀野田之米。倉風莫預。方金未啟。嗟同物而異味。嘆殊才而共侍。流光醳醳。甘滋泥泥。清醪既成。綠瓷既啟且筐且漉。載●載齊庶民以為歡。君子以為禮。其品類則沙洛淥酃程鄉(xiāng)若下高公之清。關(guān)中白薄青渚縈停凝醳醇酎千日一醒。哲王臨國。綽矣多暇。召皤皤之臣。聚肅肅之賓。安廣坐。列雕屏。綃綺為廣。犀璩為鎮(zhèn)。曳長裾飛廣袖。奮長纓。英偉之士。莞爾而即之。君王憑玉幾。倚玉屏。舉手一勞。四座之士皆若哺梁焉。乃縱酒作倡。傾碗覆觴。右曰宮申。旁亦征揚。樂只之深不狂。于是钖名餌。袪夕醉。遣朝酲。吾君壽億萬歲。常與日月爭光。

    公孫乘為月賦。其辭曰。月出皦兮。君子之光。鹍雞舞于蘭渚。蟋蟀鳴于西堂。君有禮樂。我有衣裳。猗嗟明月。當心而出。隱員巖而似鉤。蔽修堞而分鏡。既少進以增輝。遂臨庭而高映。炎日匪明。皓璧非凈。躔度運行。陰陽以正。文林辯囿。小臣不佞。

    羊勝為屏風賦其辭曰屏風鞈匝。蔽我君王。重葩累繡。沓璧連璋。飾以文錦。映以流黃。畫以古烈。颙颙昂昂。藩后宜之。壽考無疆。韓安國作幾賦不成。鄒陽代作。其辭曰高樹凌云。蟠煩冤。旁生附枝。王爾公輸之徒。荷斧斤。援葛虆。攀喬枝。上不測之絕頂。伐之以歸眇者督直。聾者磨礱齊貢金斧。楚入名工。乃成斯幾。離奇髣佛。似龍盤馬回。鳳去鸞歸。君王憑之。圣德日躋。鄒陽安國。罰酒三升。賜枚乘路喬如絹人五。

    梁孝王入朝。與上為家人之燕。乃問王諸子。王頓首謝曰有五男。即拜為列侯。賜與衣裳器服。王薨。又分梁國為五。進五侯皆為王。

    河間王德筑日華宮。置客館二十余區(qū)以待學士。自奉養(yǎng)不踰賓客。

    梁孝王子賈從朝。年幼。竇太后欲強冠婚之。上謂王曰兒堪冠矣。王頓首謝曰。臣聞禮二十而冠。冠而字。字以表德。自非顯才高行。安可強冠之哉。帝曰。兒堪冠矣。余日帝又曰。兒堪室矣。王頓首曰。臣聞禮三十壯有室。兒年蒙悼。未有人父之端。安可強室之哉。帝曰。兒堪室矣。余日賈朝至閫而遺其舄。帝曰。兒真幼矣。白太后未可冠婚之。

    江都王勁捷。能超七尺屏風。

    元后在家。嘗有白燕銜白石。大如指。墜后績筐中。后取之。石自割為二。其中有文曰毋天地。后乃合之。遂復還合。乃寶錄焉。后為皇后。常幷置璽笥中。謂為天璽也。漢朝以玉為虎子。以為便器。使侍中執(zhí)之行幸以從。中書以武都紫泥為璽室。加綠綈其上。茂陵文固陽。本瑯琊人。善馴野雉為媒。用以射雉。每以三春之月。為茅障以自翳。用觟矢以射之。日連百數(shù)。茂陵輕薄者化之皆以雜寶錯廁翳障。以青州蘆葦為弩矢。輕騎妖服追隨于道路。以為歡娛也。陽死。其子亦善其事。董司馬好之。以為上客。

    茂陵少年李亨。好馳駿狗。逐狡獸。或以鷹鷂逐雉兔。皆為之佳名。狗則有修毫厘睫白望青曹之名。鷹則有青翅黃眸青冥金距之屬。鷂則有從風鷂。孤飛鷂。

    楊萬年有猛犬名青駁。買之百金。

    成帝時交趾越嶲獻長鳴雞伺晨雞即下漏驗之。晷刻無差。雞長鳴。則一食頃不絕。長距善斗。

    許博昌。安陵人也。善陸博。竇嬰好之。常與居處。其術(shù)曰方畔揭道張。張畔揭道方。張究屈元高。高元屈究張。又曰張道揭畔方。方畔揭道張。張究屈元高。高元屈究張。三輔兒童皆誦之。法用六箸或謂之究。以竹為之。長六分。或用二箸。博昌又作太博經(jīng)一篇。今世傳。

    高祖與項羽戰(zhàn)于垓下??讓④娋幼蟆YM將軍居右。皆假為名。

    東方生善嘯。每曼聲長嘯。輒塵落帽。

    京兆有古生者。學從橫。揣摩弄矢搖丸樗蒲之術(shù)。為都掾史四十余年。善訑謾二千石隨以諧謔。皆握其權(quán)要而得其歡心。趙廣漢為京兆尹。下車而黜之。終于家。京師至今俳戲。皆稱古掾曹。

    婁敬始因虞將軍請見高祖。衣旃衣。披羊裘。虞將軍脫其身上衣服以衣之。敬曰敬本衣帛。則衣帛見。敬本衣旃。則衣旃見。今舍旃褐。假鮮華。是矯常也。不敢脫羊裘而衣旃衣以見高祖。西京雜記卷五

    會稽人顧翱。少失父事母至孝。母好食雕胡飯。常帥子女躬自采擷。還家。導水鑿川自種。供養(yǎng)每有嬴儲。家亦近太湖。湖中后自生雕胡。無復余草。蟲鳥不敢至焉。遂得以為養(yǎng)??たh表其閭舍。

    齊人劉道強善彈琴。能作單鵠寡鳧之弄。聽者皆悲不能自攝。

    趙后有寶琴曰鳳凰。皆以金玉隱起為龍鳳螭鸞古賢列女之象。亦善為歸風●送遠之操。

    公孫宏以元光五年為國士所推尚為賢良。國人鄒長倩以其家貧。少自資致。乃解衣裳以衣之。釋所著冠履以與之。又贈以芻一束。素絲一襚。撲滿一枚。書題遺之。曰夫人無幽顯。道在則為尊。雖生芻之賤也。不能脫落君子故贈君生芻一朿。詩人所謂生芻一朿其人如玉。五絲為鑷。倍鑷為升。倍升為●。倍●為紀。倍紀為。倍為襚。此自少之多。自微至著也。上之立功勛效名節(jié)亦復如之。勿以小善不足修而不為也。故贈君素絲一襚。撲滿者以土為器。以蓄錢具。其有入竅而無出竅。滿則撲之。土麤物也。錢重貨也。入而不出積而不散。故撲之。上有聚歛而不能散者將有撲滿之敗??刹徽]歟。故贈君撲滿一枚。猗嗟盛歟山川阻修。加以風露。次卿足下勉作功名。竊在下風以俟嘉譽。宏答爛敗不存。

    漢朝輿駕祠甘泉汾陰備千乘萬騎。太仆執(zhí)轡。大將軍陪乘名為大駕。

    司馬車駕四中道

    辟惡車駕四中道

    記道車駕四中道

    靖室車駕四中道象車鼓吹十三人中道

    式道候二人駕一左右一人

    長安都尉四人騎左右各二人

    長安亭長十人駕左右各五人

    長安令車駕三中道

    京兆掾史三人駕一三分

    京兆尹車駕四中道司隸部京兆從事都部

    從事別駕一車三分

    司隸校尉駕四中道

    廷尉駕四中道

    太仆宗正引從事駕四左右太常光祿衛(wèi)尉駕四三分

    太尉外部都督令史賊曹屬倉曹屬戶曹屬東曹掾西曹掾駕一左右各三

    太尉駕四中道

    太尉舍人祭酒駕一左右

    司徒列從如太尉王公騎令史持戟吏亦各八人鼓吹一部

    中護軍騎中道左右各三行戟楯弓矢鼓吹各一部

    步兵校尉長水校尉駕一左右

    隊百匹左右

    騎隊十左右各五

    前軍將軍左右各二行戟楯刀楯鼓吹各一部七人

    射聲翊軍校尉駕三左右三行戟楯刀楯鼓吹各一部七人

    驍騎將軍游擊將軍駕三左右二行戟楯刀楯鼓吹各一部七人

    黃門前部鼓吹左右各一部十三人駕四

    前黃麾騎中道

    自此分為八校左四右四

    護駕御史騎左右

    御史中丞駕一中道

    謁者仆射駕四

    武剛車駕四中道

    九游車駕四中道

    云罕車駕四中道

    皮軒車駕四中道闟戟車駕四中道

    鸞旗車駕四中道

    建華車駕四中道左右

    虎賁中郎將車駕二中道

    護駕尚書郎三人騎三分

    護駕尚書三中道

    相風烏車駕四中道

    自此分為十二校左右各六

    殿中御史騎左右

    興兵中郎騎中道

    高華中道

    畢罕左右

    御馬三分

    節(jié)十六左八右八

    華蓋中道自此分為十六校左八右八

    剛鼓中道金根車

    自此分為二十校滿道

    左衛(wèi)將軍

    右衛(wèi)將軍

    華蓋自此后麋爛不存

    元光元年七月京師雨雹。鮑敞問董仲舒曰。雹何物也。何氣而生之。仲舒曰。陰氣脅陽氣。天地之氣。陰陽相半。和氣周回。朝夕不息。陽德用事。則和氣皆陽。建巳之月是也。故謂之正陽之月。陰德用事。則和氣皆陰。建亥之月是也。故謂之正陰之月。十月陰雖用事。而陰不孤立。此月純陰疑于無陽。故謂之陽月。詩人所謂日月陽止者也。四月陽雖用事。而陽不獨存。此月純陽疑于無陰。故亦謂之陰月。自十月巳后。陽氣始生于地下。漸冉流散故云息也。陰氣轉(zhuǎn)收。故言消也。日夜滋生。遂至四月純陽用事。自四月巳后。陰氣始生于天上。漸冉流散。故云息也。陽氣轉(zhuǎn)收。故言消也。日夜滋生。遂至十月純陰用事。二月八月。陰陽正等。無多少也。以此推移。無有差慝。運動抑揚。更相動薄。則熏蒿歊蒸。而風雨云霧雷電雪雹生焉。氣上薄為雨。下薄為霧。風其噫也。云其氣也。雷其相擊之聲也。電其相擊之光也。二氣之初蒸也。若有若無。若寔若虛。若方若圓。攢聚相合。其體稍重。故雨乘虛而墜。風多則合速。故雨大而疏。風少則合遲。故雨細而密。其寒月則雨凝于上體。上輕微而因風相襲。故成雪焉。寒有高下。上暖下寒。則上合為大雨。下凝為冰霰。雪是也。雹霰之流也。陰氣暴上。雨則凝結(jié)成雹焉。太平之世。則風不鳴條。開甲散萌而巳。雨不破塊。潤葉津莖而巳。雷不驚人。號令啟發(fā)而巳。電不眩目。宣示光耀而巳。霧不寒望。浸淫被洎而巳。雪不封條。凌殄毒害而巳。云則五色而為慶。三色而成矞。露則結(jié)味而成甘。結(jié)潤而成膏。此圣人之在上。則陰陽和氣雨時也。政多紕繆。則陰陽不調(diào)風發(fā)屋。雨溢河。雪至牛目。電殺驢馬。此皆陰陽相蕩而為祲沴之妖也。敞曰。四月無陰。十月無陽。何以明陰不孤立陽不獨存邪。仲舒曰陰陽雖異而所資一氣也。陽用事此則氣為陽。陰用事此則氣為陰。陰陽之時雖異而二體常存。猶如一鼎之水而未加火。純陰也。加火極熱。純陽也。純陽則無陰。息火水寒。則更陰矣。純陰則無陽。加火水熱。則更陽矣。然則建巳之月為純陽。不容都無復陰也。但是陽家用事。陽氣之極耳。薺麥枯。由陰殺也。建亥之月為純陰。不容都無復陽也。但是陰家用事。陰氣之極耳。薺麥始生。由陽升也其著者葶藶死于盛夏??疃A于嚴寒。水極陰而有溫泉?;鹬陵柖袥鲅?。故知陰不得無陽陽不容都無陰也。敞曰冬雨必暖。夏雨必涼。何也。曰冬氣多寒。陽氣自上躋。故人得其暖而上蒸成雪矣。夏氣多暖。陰氣自下升。故人得其涼而上蒸成雨矣。敞曰雨既陰陽相蒸。四月純陽。十月純陰。斯則無二氣相薄則不雨乎。曰然則純陽純陰。雖在四月十月。但月中之一日耳。敞曰月中何日。曰純陽用事。未夏至一日。純陰用事。未冬至一日。朔旦夏至冬至其正氣也。敞曰然則未至一日其不雨乎。曰然頗有之則妖也。和氣之中自生災沴。能使陰陽改節(jié)。暖涼失度。敞曰災沴之氣。其常存邪。曰無也。時生耳。猶乎人四肢五臟中也。有時及其病也。四支五臟皆病也。敞遷延負墻俛揖而退。

    武帝時郭舍人善投壺。以竹為矢。不用棘也。古之投壺取中而不求還。故實小豆。惡其矢躍而出也。郭舍人則激矢令還。一矢百余反。謂之為驍。言如博之掔梟于掌中為驍杰也。每為武帝投壺。輒賜金帛。武帝以象牙為簟。賜李夫人。

    賈誼在長沙。鶻鳥集其承塵。長沙俗以鵬鳥至人家主人死。誼作鵬鳥賦。齊死生。等榮辱。以遣憂累焉。李廣與兄弟共獵于冥山之北。見臥虎焉。射之。一矢即斃斷其髑髏以為枕。示服猛也。鑄銅象其形為溲器。示厭辱之也。他日復獵于冥山之陽。又見臥虎。射之。沒矢飲羽。進而視之。乃石也。其形類虎。退而更射。鏃破簳折而石不傷。余嘗以問楊子云。子云曰。至誠則金石為開。余應之曰。昔人有游東海者。既而風惡船漂不能制。船隨風浪。莫知所之。一日一夜得至一孤洲。其侶歡然。下石植纜。登洲煮食食未熟而洲沒。在船者斫斷其纜。船復漂蕩。向者孤洲。乃大魚。怒掉揚鬣吸波吐浪而去。疾如風云。在洲死者十余人。又余所知陳縞。質(zhì)木人也。入終南山采薪還。晚趨舍。未至。見張丞相墓前石馬。謂為鹿也。即以斧撾之斧缺柯折。石馬不傷。此二者亦至誠也。卒有沈溺缺斧之事。何金石之所感偏乎。子云無以應余。西京雜記卷六

    魯恭王得文木一枚。伐以為器。意甚玩之。中山王為賦。曰麗木離披。生彼高崖。拂天河而布葉。橫日路而摧枝。幼雛贏鷇。單雄寡雌。紛紜翔集。嘈嗷鳴啼。載重雪而稍勁風。將等歲于二儀。巧匠不識。王子見知。乃命班爾。載斧伐斯。隱若天崩?;砣绲亓?。華葉分披。條枝摧折。既剝既刊。見其文章?;蛉琮埍P虎踞。復似鸞集鳳翔。青緺紫綬。環(huán)璧圭璋。重山累嶂。連波迭浪。奔電屯云。薄霧濃雰。宗驥旅。雞族雉群。蠋繡鴦錦。蓮藻芰文。色比金而有裕。質(zhì)參玉而無分。裁為用器。曲直舒卷。修竹映池。高松植巘。制為樂器。婉轉(zhuǎn)蟠。鳳將九子。龍導五駒。制為屏風。郁岪穹隆。制為杖幾。極麗窮美。制為枕案。文章璀璨。彪炳煥汗。制為盤盂。釆玩踟躕。猗歟君子。其樂只且。恭王大悅。顧盻而笑。賜駿馬二匹。

    廣川王去疾。好聚無賴少年。游獵畢弋無度。國內(nèi)冢藏一皆發(fā)掘。余所知爰猛。說其大父為廣川王中尉。每諫王不聽。病免歸家。說王所發(fā)掘冢墓。不可勝數(shù)。

    其奇異者百數(shù)焉。為余說十許事。今記之如左。

    魏襄王冢。皆以文石為槨。高八尺許。廣狹容四十人。以手捫槨?;喝缧?。中有石床石屏風。婉然周正。不見棺柩明器蹤跡。但床上有玉唾壺一枚。銅劍二枚。金玉雜具。皆如新物。王取服之。哀王冢以鐵灌其上。穿鑿三日乃開。有黃氣如霧。觸人鼻目。皆辛苦不可入。以兵守之。七日乃歇。初至一戶無鑰。石床方四尺。床上有石幾。左右各三石人立侍。皆武冠帶劍。復入一戶。石扉有關(guān)鑰。叩開見棺柩。黑光照人。刀斫不入。燒鋸截之。乃漆雜兕革為棺。厚數(shù)寸。累積十余重。力不能開。乃止。復入一戶。亦石扉關(guān)鑰。得石床方七尺。石屏風銅帳一具或在床上?;蛟诘叵隆K剖菐阈喽~墮落。床上石枕一枚。塵埃朏朏甚高。似是衣服。床左右石婦人各二十。悉皆立侍?;蛴袌?zhí)巾櫛鏡鑷之象?;蛴袌?zhí)盤捧食之形。無余異物。但有鐵鏡數(shù)百枚。

    魏王子且渠冢。甚淺狹。無棺柩。但有石床廣六尺長一丈。石屏風。床下悉是云母。床上兩尸。一男一女。皆年二十許。俱東首裸臥無衣衾。肌膚顏色如生人。鬢發(fā)齒爪亦如生人。王畏懼之。不敢侵近。還擁閉如舊焉。

    袁盎冢。以瓦為棺槨。器物都無。唯有銅鏡一枚。

    晉靈公冢甚瑰壯。四角皆以石為玃犬捧燭。石人男女四十余皆立侍。棺器無復形兆。尸猶不壞??赘[中皆有金玉。其余器物皆朽爛不可別。唯玉蟾蜍一枚。大如拳腹??杖菸搴纤?。光潤如新。王取以為書滴。

    幽王冢甚高壯。羨門既開。皆是石堊。撥除丈余深。乃得云母。深尺余。見百余尸蹤橫相枕借。皆不朽。唯一男子。余皆女子?;蜃蚺P。亦猶有立者。衣服形色不異生人。

    欒書冢。棺柩明器。朽爛無余。有一白狐。見人驚走。左右擊之不能得。傷其左腳。其夕王夢一丈夫須眉盡白。來謂王曰。何故傷吾左腳。乃以杖叩王左腳。王覺。腳腫痛生瘡。至死不差。太液池中。有鳴鶴舟。容與舟。清曠舟。采菱舟。越女舟。太液池西。有一池名孤樹池。池中有洲。洲上煔樹一株六十余圍。望之重重如蓋。故取為名。

    昆明池中。有戈船樓船各數(shù)百艘。樓船上建樓櫓。戈船上建戈矛。四角悉垂幡旄旍葆麾蓋。照灼涯涘。余少時猶憶見之。韓嫣。以玳瑁為床。

    漢承周史官。至武帝置太史公。太史公司馬談世為太史。子遷年十三。使乘傳行天下。求古諸侯史記。續(xù)孔氏古文。序世事。作傳百三十卷。五十萬字。談死。子遷以世官復為太史公。位在丞相下。天下上計。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太史公序事如古春秋法。司馬氏本古周史佚后也。作景帝本紀。極言其短。及武帝之過。帝怒而削去之。后坐舉李陵。陵降匈奴。下遷蠶室。有怨言。下獄死。宣帝以其官為令。行太史公文書事而巳。不復用其子孫。

    皇太子官稱家臣。動作稱從。

    杜陵秋胡者。能通尚書。善為古隸字。為翟公所禮。欲以兄女妻之?;蛟磺锖冉?jīng)娶而失禮。妻遂溺死不可妻也。馳象曰。昔魯人秋胡。娶妻三月而游宦。三年休還家。其婦采桑于郊。胡至郊而不識其妻也。見而悅之。乃遺黃金一鎰。妻曰妾有夫游宦不返。幽閨獨處。三年于茲。未有被辱如今日也。采不顧。胡慚而退。至家。問家人妻何在。曰行采桑于郊未返。既還。乃向所挑之婦也。夫妻并慚。妻赴沂水而死。今之秋胡。非昔之秋胡也。昔魯有兩曾參。趙有兩毛遂。南曾參殺人見捕。人以告北曾參母。野人毛遂墜井而死??鸵愿嫫皆?。平原君曰。嗟乎天喪予矣。既而知野人毛遂。非平原君客也。豈得以昔之秋胡失禮。而絕婚今之秋胡哉。物固亦有似之而非者。玉之未理者為璞。死鼠未屠者亦為璞。月之旦為朔。車之辀亦謂之朔。名齊實異。所宜辨也。

作者:劉歆

龍文鞭影

  • 《龍文鞭影》是中國古代非常有名的兒童啟蒙讀物,最初由明人蕭良有編撰,后來楊臣諍進行了增補修訂。何為“龍文”?原來龍文是古代一種千里馬的名稱,它只要看見鞭子的影子就會奔跑馳騁。作者的寓意是,看了這本《龍文鞭影》,青少年就有可能成為“千里馬”?!洱埼谋抻啊分饕墙榻B中國歷史上的人物典故和逸事傳說,四字一句,兩句押韻,讀起來抑揚頓挫,瑯瑯上口。它問世后,影響極大,成為最受歡迎的童蒙讀物之一。人們認為它不僅有益于童蒙,也有益于童蒙之師,所以民間大量刻印,流傳至今的版本五花八門,可見當時流行之盛況?,F(xiàn)在我們參加原注對本書逐句加以簡明注釋,供讀者閱讀時參考。

    作者:(明)蕭良有、楊臣錚撰

作者:蕭良有、楊臣錚

姜齋詩話

  •    ◎卷上

      王仲淹氏之續(xù)經(jīng),見廢于先儒,舊矣。繼而僭者,《七制》之詔策也。仲淹不任刪;《七制》之主臣,尤不足述也?!洞呵铩氛撸ナ乐?,圣人之刑書也。平、桓之天子,齊、晉之諸候,荊、吳、徐、越之僭偽,其視六代、十六國相去無幾;事不必廢也,而詩亦如之。衛(wèi)宣、陳靈下逮乎溱洧之士女,葛屨之公子,亦奚必賢于曹、劉、沈、謝乎?仲淹之刪,非圣人之刪也,而何損于采風之旨邪?故漢、魏以還之比興,可上通于《風》、《雅》;檜、曹而上之條理,可近譯以三唐。元韻之機,兆在人心,流連泆宕,一出一入,均此情之哀樂,必永于言者也。故藝苑之士,不原本于《三百篇》之律度,則為刻木之桃李;釋經(jīng)之儒,不證合于漢、魏、唐、宋之正變,抑為株守之兔罝。

      陶冶性情,別有風旨,

      不可以典冊、簡牘、訓詁之學與焉也。隋舉兩端,可通三隅。

      “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北M矣。辨漢、魏、唐、宋之雅俗得失以此,讀《三百篇》者必此也?!翱梢浴痹普?,隋所以而皆可也。于所興而可觀,其興也深;于所觀而可興,其觀也審。以其群者而怨,怨愈不忘;以其怨者而群,群乃益摯。出于四情之外,以生起四情;游于四情之中,情無所窒。作者用一致之思,讀者各以其情而自得。故《關(guān)雎》,興也;康王晏朝,

      而即為冰鑒?!坝捴兌?,遠猷辰告?!庇^也;謝安欣賞,而增其遐心。人情之游也無涯,而各以其情遇,斯所貴于有詩。是幫延年不如康樂,而宋、唐之所繇升降也。謝疊山、虞道園之說詩,并畫而根掘之,惡足知此?

      “采采芣苡”,意在言先,亦在言后,從容涵泳,自然生其氣象。

      即五言中,《十九首》猶有得此意者。陶令差能仿佛,下此絕矣?!安删諙|籬下,悠然見南山”,“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非韋應物“兵衛(wèi)森畫戟,燕寢凝清香”所得而問津也。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知此,則“影靜千官里,心蘇七校前”,與“唯有終南山色在,晴明依舊滿長安”,情之深淺宏隘見矣。況孟郊之乍笑而心迷,香啼而魂喪者乎?

      唐人《少年行》云:“白馬金鞍從武皇,旌旗十萬獵長楊。樓頭少婦鳴箏坐,遙見飛塵入建章。”想知少婦遙望之情,以自矜得意,此善于取影者也。“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執(zhí)訊獲丑,薄言還歸;赫赫南仲,獫狁于夷?!逼涿钫诖恕S栐b家不能領(lǐng)悟,謂婦方采蘩而見歸師,旨趣索然矣。建旌旗,舉矛戟,車馬喧闐,凱樂競奏之下,倉庚何能不驚飛,而尚聞其喈喈?六師在道,雖曰勿擾,采蘩之婦,亦何事暴面于三軍之側(cè)耶?征人歸矣,度其婦方采蘩,而聞歸師之凱旋。故遲遲之日,萋萋之草,鳥鳴之和,皆為助喜。而南仲之功,震于閨閣,家室之欣幸,遙想其然,而征人之意得可知矣。乃以此而稱南仲,又影中取影,曲盡人情之極至也,

      始而欲得其歡,已而稱頌之,終乃有所求焉,細人必出于此。

      《鹿鳴》之一章曰:“示我周行?!倍略唬骸笆久癫毁邮莿t是效。”三章曰:“以燕樂嘉賓之心。”異于彼矣。此之謂大音希聲。希聲,不如其始之勤勤也。杜子美之于韋左丞,亦嘗知此乎!  “庭燎有輝”,鄉(xiāng)晨之景,莫妙于此。晨色漸明,赤光雜煙而叆叇,但以“有輝”二字寫之。唐人《除夕》詩“殿庭銀燭上熏天”之句,寫除夕之景,與此仿佛,而簡至不逮遠矣?!盎ㄓ瓌ε濉彼淖郑顬闀陨鼥V傳神;而又云“星初落”,則痕跡露盡。益嘆《三百篇》之不可及也!

      蘇子瞻謂“桑之未落,其葉沃若”,體物之工,非“沃若”不足以言桑,非桑不足以當“沃若”,固也。然得物態(tài),未得物理?!疤抑藏玻淙~蓁蓁”,“灼灼其華”,“有蕡其實”,乃窮物理。夭夭者,桃之稚者也。桃至拱把以上,則液流稚結(jié),花不榮,葉不盛,實不蕃。小樹弱枝,婀娜妍茂為有加耳?!  白又皇纾迫缰巍?,“胡然我念之,亦可懷也”,皆意藏篇中。杜子美“故國平居有所思”,上下七首,于此維系,其源出此。

      俗筆必于篇終結(jié)鎖,不然則迎頭便喝。

      句絕而語不絕,韻變而意不變,此詩家必不容昧之幾。“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苯嫡撸B降也,句可絕而語未終也?!氨∥畚宜剑′轿乙?。害浣害否?歸寧父母。”意相承而韻移也。盡古今作者,未有不率繇乎此,不然,氣絕神散,如斷蛇剖瓜矣。近有吳中顧夢麟者,以帖括塾師之識說詩,遇轉(zhuǎn)則割裂,別立一意。不以詩解詩,而以學究之陋解詩,令古人雅度微言,不相比附。陋子學詩,其弊必至于此。  知“池塘生春草”、“蝴蝶飛南園”之妙,則知“楊柳依依”、“零雨其濛”之圣于詩;司空表圣所謂“規(guī)以象外,得之園中”者也。

      “賜名大國虢與秦”,與“美孟姜矣”、“美孟弋矣”、“美孟庸矣”一轍,古有不諱之言也,乃《國風》之怨而誹,直而絞者也。

      夫子存而弗刪,以見衛(wèi)之政散民離,人誣其上;而子美以得“詩史”之譽。夫詩之不可以史為,若口與目之不相為代也,久矣。《魯頌》,魯風也;《商頌》,宋風也:以其用天子之禮樂,故仍其名曰“頌”。

      其郊禘之升歌也,乃文之無慚,侈心形焉?!肮难恃剩硌詺w,于胥樂兮?!迸c《鐃吹》、《白纻》同其管急弦繁之度,雜霸之風也。鮑昭、李白、曹鄴以之。

      “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語似排偶,而下三語與上一語相匹。李白“劍閣重開蜀北門,上皇車馬若云屯。少帝長安開紫極,雙懸日月照乾坤?!备`取此法而逆用之。蓋從無截然四方八段之風雅也。

      謝靈運一意回旋往復,以盡思理,吟之使人卞躁之意消?!缎⊥稹芬植粌H此,情相若,理尤居勝也。王敬美謂:“詩有妙悟,非關(guān)理也。”非理抑將何悟?

      用復字者,亦形容之意,“河水洋洋”一章是也?!扒嗲嗪优喜荩粲魣@中柳”,顧用之以駘宕。善學詩者,何必有所規(guī)畫以取材?

      興在有意無意之間,比亦不容雕刻;關(guān)情者景,自與情相為珀芥也。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哀樂之觸,榮悴之迎,互藏其宅。天情物理,可哀而可樂,用之無窮,流而不滯,窮且滯者不知爾。“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闭ёx之若雄豪,然而適與“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相為融浹。當知“倬彼云漢”,頌作人者增其輝光,憂旱甚者益其炎赫,無適而無不適也。唐末人不能及此,為“玉合底蓋”之說,孟郊、溫庭筠分為二壘。天與物其能為爾鬮分乎?

      ◎卷下

      興、觀、群、怨,詩盡于是矣。經(jīng)生家析《鹿鳴》、《嘉魚》為群,《柏舟》、《小弁》為怨,小人一往之喜怒耳,何足以言詩?  “可以”云者,隨所以而皆可也?!对娙倨范拢ā妒攀住纺苋?。李杜亦仿佛遇之,然其能俾人隨觸而皆可,亦不數(shù)數(shù)也。又下或一可焉,或無一可者。故許渾允為惡詩,王僧孺、庾肩吾及宋人皆爾。

      無論詩歌與長行文字,俱以意為主。意猶帥也。無帥之兵,謂之烏合。李、杜所以稱大家者,無意之詩,十不得一二也。煙云泉石,花鳥苔林,金鋪錦帳,寓意則靈。若齊、梁綺語,宋人摶合成句之出處,役心向彼掇索,而不恤己情之所處發(fā),此之謂小家數(shù),總在圈繢中求活計也?! “讯ㄒ活}、一人、一事、一物,于其上求形模,求比似,求詞采,求故實;如鈍斧子劈櫟柞,皮屑紛霏,何嘗動得一絲紋理?以意為主,勢次之。勢者,意中之神理也。唯謝康樂為能取勢,宛轉(zhuǎn)屈伸,以求盡其意,意已盡則止,殆無剩語;夭矯連蜷,煙云繚繞,乃真龍,非畫龍也。  “池塘生春草”、“蝴蝶飛南園”、“明月照積雪”皆心中目中與相融浹,一出語時,即得珠圓玉潤;要亦各視其所懷來,則與景相迎者也。“日暮天無云,春風散微和”,想見陶令當時胸次,豈來雜鉛汞人能作此語?程子謂見濂溪一月,坐春風中。非程子不能知濂溪如此,非陶令不能自知如此也。  “僧敲月下門”只是妄想揣摩,如說他人夢,縱令形容酷似,何嘗毫發(fā)關(guān)心?知然者,以其沉吟“推敲”二字,就他作想也。若即景會心,則或“推”或“敲”,必居其一,因景因情,自然靈妙,何勞擬議哉?“長河落日圓”,初無定景;“隔水問樵夫”,初非想得。

      則禪家所謂“現(xiàn)量”也。

      詩文俱有主賓。無主之賓,謂之烏合。俗

      論以此為賓,以賦為主,皆塾師賺童子死法耳。立一主以待賓,賓非無主之賓者,乃俱有情而相浹洽。若夫“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于賈島何與?“湘潭云盡暮煙出,巴蜀雪消春水來”,于許渾奚涉?皆烏合也。“影靜千官里,心蘇七校前”,得主矣,尚有痕跡?!盎ㄓ瓌ε逍浅趼洹保瑒t賓主歷然镕合一片。  身之所歷,目之所見,是鐵門限。即極寫大景,如:“陰晴眾壑殊”、“乾坤日夜浮”,亦必不逾此限。非按輿地圖便可云“平野入青徐”也,抑登樓所得見者耳。隔垣聽演雜劇,可聞其歌,不見其舞,更遠則但聞鼓聲,而可云所演何出乎?前有齊、梁,后有晚唐及宋人,皆欺心以炫巧?! ∫辉娭褂谝粫r一事,自《十九首》至陶、謝皆然?!百绺鲁锹淙招薄保^以“月映荻花”,亦自日斜至月出,詩乃成耳。若杜陵長篇,有歷數(shù)月日事者,合為一章,《大雅》有此體。后唯《焦仲卿》、《木蘭》二詩為然。要以從旁追敘,非言情之章也。為歌行則合,五言固不宜爾。

      古詩無定體,似可任筆為之,不知自有天然不可越之榘矱。故李于鱗謂:唐無五古詩,言亦近是;無即不無,但百不得一二而已。所謂榘矱者,意不枝,詞不蕩,曲折而無痕,戌削而不競之謂。若于鱗所云無古詩,又唯無其形埒字句與其粗豪之氣耳。不爾,則“子房未虎嘯”及《玉華宮》二詩,乃李、杜集中霸氣滅盡,和平溫厚之意者,何以獨入其選中?

      古詩及歌行換韻者,必須韻意不變轉(zhuǎn)。自《三百篇》以至庾、鮑七言,皆不待鉤鎖,自然蟬連不絕。此法可通于時文,使股法相承,股中換氣。近有顧夢鱗者,作《詩經(jīng)塾講》,以轉(zhuǎn)韻立界限,劃斷意旨。劣經(jīng)生桎梏古人,可惡孰甚焉!晉《清商》、《三洲》曲及唐人所作,有長篇拆開可作數(shù)絕句者,皆若蟲相續(xù)成一青蛇之陋習也。

      以神理相取,在遠近之間,才著手便煞,一放手又飄忽去,如“物在人亡無見期”,捉煞了也。如宋人《詠河魨》云:“春洲生荻芽,春岸飛楊花。”饒他有理,終是于河魨沒交涉?!扒嗲嗪优喜荨迸c“綿綿思遠道”,何以相因依,相含吐?神理湊合時,自然恰得。

      太白胸中浩渺之致,漢人皆有之,特以微言點出,包舉自宏。太白樂府歌行,則傾囊而出耳。如射者引弓極滿,或即發(fā)矢,或遲審久之,能忍不能忍,其力之大小可知已。要至于太白止矣。一失而為白樂天,本無浩渺之才,如決池水,旋踵而涸。再失而為蘇子瞻,萎花敗葉,隨流而漾,胸次局促,亂節(jié)狂興,所必然也。

      “海暗三山雨”接“此鄉(xiāng)多寶玉”不得。迤邐說到“花明五嶺春”,然后彼句可來,又豈嘗無法哉?非皎然、高棅之法耳。若果足為法,烏容破之?非法之法,則破之不盡,終不得法。詩之有皎然、虞伯生,經(jīng)義之有茅鹿門、湯賓尹、袁了凡,皆畫地成牢以陷人者,有死法也。死法之立,總緣識量狹小。如演雜劇,在方丈臺上,故有花樣步位,稍移一步則錯亂。若馳騁康莊,取涂千里,而用此步法,雖至愚者不為也。

      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離。神于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景中情者,如“長安一片月”,自然是孤棲憶遠之情;“影靜千官里”,自然是喜達行在之情。情中景尤難曲寫,如“詩成珠玉在揮毫”,寫出才人翰墨淋漓、自心欣賞之景。凡此類,知者遇之;非然,亦鶻突看過,作等閑語耳。

      “更喜年芳入睿才”與“詩成珠玉在揮毫‘,可稱雙絕。不知者以“入”字“在”字為用字之七,不知渠自順手湊著。

      “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則山之遼廓荒遠可知,與上六句初無異致,且得賓主分明,非獨頭意識懸相描摹也?!坝H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自然是登岳陽樓詩。嘗試設(shè)身作杜陵,憑軒遠望觀,則心目中二語居然出現(xiàn),此亦情中景也。孟浩然以“舟楫”、“垂釣”鉤鎖合題,卻自全無干涉。

      近體中二聯(lián),一情一景,一法也?!霸葡汲龊J铮妨山?。  淑氣催黃鳥,晴光轉(zhuǎn)綠蘋?!薄霸骑w北闕輕陰散,雨歇南山積翠來。

      御柳已爭梅信發(fā),林花不待曉風開。”皆景也,何者為情?若四句俱情而無景語者,尤不可勝數(shù),其得謂之非法乎?夫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初不相離,唯意所適。截分兩橛,則情不足與,而景非其景。且如“九月寒砧催木葉”,二句之中,情景作對;“片石孤云窺色相”四句,情景雙收:更從何處分析?陋人標陋格,乃謂“吳楚東南坼”四句,上景下情,為律詩憲典,不顧杜陵九原大笑。愚不可瘳,亦孰與療之?

      起承轉(zhuǎn)收,一法也。試取初盛唐律驗之,誰必株守此法者?法莫要于成章;立此四法,則不成章矣。且道“盧家少婦”一詩作何解?

      是何章法?又如“火樹銀花合”,渾然一氣;“亦知戍不返”,曲折無端。其他或平鋪六句,以二語括之;或六七句意已無余,末句用飛白法飏開,義趣超遠:起不必起,收不必收,乃使生氣靈通,成章而達。至若“故國平居有所思”,“有所”二字,虛籠喝起,以下曲江蓬萊、昆明、紫閣,皆所思者,此自《大雅》來;謝客五言長篇用為章法;杜更藏鋒不露,摶合無垠:何起何收,何承何轉(zhuǎn)?陋人之法,烏足展騏驥之足哉?近世唯楊用修辨之甚悉。用修工于用法,唯其能破陋人之法也。

      起承轉(zhuǎn)收以論詩,用教幕客作應酬或可;其或可者,八句自為一首尾也。塾師乃以此作經(jīng)義法,一篇之中,四起四收,非若蟲相銜成青竹蛇而何?兩間萬物之生,無有尻下出頭,枝末生根之理。不謂之不通,其可得乎?

      《樂記》云:“凡音之起,從人心生也。”固當以穆耳協(xié)心為音律之準。“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之說,不可恃為典要?!拔袈劧赐ニ?,“聞”、“庭”二字俱平,正爾振起。若“今上岳陽樓”易第三字為平聲,云“今上巴陵樓”,則語蹇而戾于聽矣。“八月湖水平”,“月”、“水”二字皆仄,自可;若“涵虛混太清”易作“混虛涵太清”,為泥聲土鼓而已。又如“太清上初日”,音律自可;若云“太清初上日”,以求合于粘,則情文索然,不復能成佳句。又如楊用修警句云:“誰起東山謝安石,為君談笑凈烽煙?”若謂“安”字失粘,更云“誰起東山謝太傳”,拖沓便不成響。足見凡言法者,皆非法也。釋氏有言:“法尚應舍,何況非法?”藝文家知此,思過半矣。

      作詩亦須識字。如思、應、教、令、吹、燒之類,有平仄二聲,音別則義亦異。若粘與押韻,于此鶻突,則荒謬止堪嗤笑。唐人不尋出處,不夸字學,而犯此者百無一二。宋人以博核見長,偏于此多誤。

      杜陵以酂侯“酂”字作“才何切”,平聲粘,緣《史》、《漢》注自有兩說,非不識字也。至廉頗音“婆”,相如音“湘”,則考據(jù)精切矣。蘇子瞻不知《軒轅彌明詩序》“長頭高結(jié)”,“結(jié)”字作“潔”音,稚子之所恥為,而孟浪若此!近見有和人韻者,以“葑菲”字音押,雖不足道,亦可為不學人永鑒。

      唯孟浩然“氣蒸云夢澤”,不知“云土夢作乂”,“夢”本音蒙。

      “青陽逼歲除”不知“日月其除”,“除”本音住。浩然山人之雄長,時有秀句;而輕飄短味,不得與高、岑、王、儲齒。近世文征仲輕秀與相頡頏,而思致密贍,骎骎欲度其前。’

      王子敬作一筆草書,遂欲跨右軍而上。字各有形埒,不相因仍,尚以一筆為妙境,何況詩文本相承遞耶?一時、一事、一意,約之止一兩句;長言永嘆,以寫纏綿悱惻之情,詩本教也?!妒攀住芳啊吧仙讲赊率彙钡绕挂砸还P入圣證。自潘岳以凌雜之心,作蕪亂之調(diào),而后元聲幾熄。唐以后間有能此者,多得之絕句耳。一意中但取一句,“松下問童子”是已。如“怪來妝閣閉”,又止半句,愈入化境。近世郭奎“多病文園渴未消”一絕,仿佛得之。劉伯溫、楊用修、湯易仍、徐文長有純凈者,亦無歇筆。至若晚唐饾湊,宋人支離,俱令生氣頓絕?!俺卸鞑辉诿?,教妾若為容。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贬t(yī)家名為關(guān)格,死不治。

      不能作景語,又何能作情語耶?古人絕唱句多景語,如“高臺多悲風”、“蝴蝶飛南園”、“池塘生春草”、“亭皋木葉下”、“芙蓉露下落”,皆是也,而情寓其中矣。以寫景之心理言情,則身心中獨喻之微,輕安拈出。謝太傳于《毛詩》取“訏謨定命,遠猷辰告”,以此八句如一串珠,將大臣經(jīng)營國事之心曲,寫出次第,故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同一達情之妙。

      有大景,有小景,有大景中小景?!傲~開時任好風”、“花覆千官淑景移”及“風正一帆懸”、“青靄入看無”,皆以小景傳大景之神。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江山如有待,花柳更無私”,張皇使大,反令落拓不親。宋人所喜,偏在此而不在彼。近唯文征仲《齋宿》等詩,能解此妙。

      情語能以轉(zhuǎn)折為含蓄者,唯杜陵居勝,“清渭無情極,愁時獨向東”、“柔櫓輕鷗外,含凄覺汝賢”之類是也。此又與“忽聞歌古調(diào),歸思欲沾巾”更進一格,益使風力遒上。

      含情而能達,會景而生心,體物而得神,則自有靈通之句,參化工之妙。若但于句求巧,則性情先為外蕩,生意索然矣?!八闪牦w”永墮小乘者,以無句不巧也。然皮、陸二子,差有興會,猶堪諷詠。

      若韓退之以險韻、奇字、古句、方言矜其饾輳之巧,巧誠巧矣,而于心情興會,一無所涉,適可為酒令而已。黃魯直、米元章益墮此障中。近則王謔庵承其下游,不恤才情,別尋蹊徑,良可惜也?! ε加袠O巧者,亦是偶然湊手,如“金吾”、“玉漏”、“尋?!?、“七十”之類,初不以此礙于理趣,求巧則適足取笑而已。賈島詩:“高人燒藥罷,下馬此林間?!币浴跋埋R”對“高人”,噫!

      是何言與!

      一解弈者,以誨人弈為游資。后遇一高手,與對弈,至十數(shù)子,輒揶揄之曰:“此教師棋耳!”詩文立門庭,使人學己,人一學即似者,自詡為“大家”,為“才子”,亦藝苑教師而已。高廷禮、李獻吉、何大復、李于鱗、王元美、鐘伯敬、譚友夏,所尚異科,其歸一也。才立一門庭,則但有其局格,更無性情,更無興會,更無思致;自縛縛人,誰為之解者?昭代風雅,自不屬此數(shù)公。若劉伯溫之思理,高季迪之韻度,劉彥昺之高華,貝廷琚之俊逸,湯義仍之靈警,絕壁孤騫,無可攀躡,人固望洋而返;而后以其亭亭岳岳之風神,與古人相輝映。次則孫仲衍之暢適,周履道之蕭清,徐昌穀之密贍,高子業(yè)之戌削,李賓之之流麗,徐文長之豪邁,各擅勝場,沉酣自得;正以不懸牌開肆,充風雅牙行,要使光焰熊熊,莫能掩抑,豈與碌碌馀子爭市易之場哉?李文饒有云:“好驢馬不逐隊行?!绷㈤T庭與依傍門庭者,皆逐隊者也?! 〗㈤T庭,自建安始。曹子建鋪排整飾,立階級以賺人升堂,用此致諸趨赴之客,容易成名,伸紙揮毫,雷同一律。子桓精思逸韻,以絕人攀躋,故人不樂從,反為所掩。子建以是壓倒阿兄,奪其名譽。

      實則子桓天才駿發(fā),豈子建所能壓倒耶?故嗣是而興者,如郭景純、阮嗣宗、謝客、陶公,乃至左太沖、張景陽,皆不屑染指建安之羹鼎,視子建蔑如矣。降而蕭梁宮體,降而王、楊、盧、駱,降而大歷十才子,降而溫、李、楊、劉,降而“江西宗派”,降而北地、信陽、瑯邪、歷下,降而竟陵,所翕然從之者,皆一時和哄漢耳。宮體盛時,即有庾子山之歌行,健筆縱橫,不屑煙花簇湊。唐初比偶,即有陳子昂、張子壽扢揚大雅。繼以李、杜代興,杯酒論文,雅稱同調(diào);而李不襲杜,杜不謀李,未嘗黨同伐異,畫疆默守。沿及宋人,始爭疆壘。

      歐陽永叔亟反楊億、劉筠之靡麗,而矯枉已迫,還入于枉,遂使一代無詩,掇拾夸新,殆同觴令。胡元浮艷,又以矯宋為工。蠻觸之爭,要于興、觀、群、怨,絲毫未有當也。伯溫、季迪以和緩受之,不與元人競勝,而自問風雅之津。故洪武間詩教中興,洗四百年三變之陋?! ∈侵ⅰ安抛印敝?,標一成之法,扇動庸才,旦仿而夕肖者,原不足以羈絡騏驥;唯世無伯樂,則駕鹽車上太行者,自鳴駿足耳。

      所以門庭一立,舉世稱為“才子”、為“名家”者有故。如欲作李、何、王、李門下廝養(yǎng),但買得《韻府群玉》、《詩學大成》、《萬姓統(tǒng)宗》、《廣輿記》四書置案頭,遇題查湊,即無不足。若欲吮竟陵之唾液,則更不須爾,但就措大家所誦時文“之”、“于”、“其”、“以”、“靜”、“?!?、“歸”、“懷”熟活字句湊泊將去,即已居然詞客。如源休一收圖籍,即自謂酂侯,何得不向白華殿擁戴硃泚耶?為硃泚者,遂褎然自以為天子矣。舉世悠悠,才不敏,學不充,思不精,情不屬者,十姓百家而皆是。有此開方便門大功德主,誰能舍之而去?又其下更有皎然《詩式》一派,下游印紙門神待填硃綠者,亦號為詩?!肚f子》曰:“人莫悲于心死?!毙乃酪?,何不可圖度予雄耶?

      曹子建之于子桓,有仙凡之隔,而人稱子建,不知有子桓,俗論大抵如此。王敬美風神蘊藉,高出元美上者數(shù)等,而俗所歸依,獨在元美。元美如吳夫差倚豪氣以爭執(zhí)牛耳,勢之所凌灼,亦且如之何哉?  敬美論詩,大有玄微之旨。其云“河下傭”者,阿兄即是。揮毫落紙,非云非煙,為五里霧耳。如《送蔡子木詩》:“一去蔡邕誰倒屣?可憐王粲獨登樓?!鼻『冒才?,一呼即集,非“河下傭”而何?

      元美末年以蘇子瞻自任,時人亦譽為“長公再來”。子瞻詩文雖多滅裂,而以元美擬之,則辱子瞻太甚。子瞻、野狐禪也,元美則吹螺搖鈴,演《梁皇懺》一應付僧耳?!盀閳筻忞u莫驚覺,更容殘夢到江南?!痹澜弑M生平,能作此兩句不?

      立門庭者必饾饤,非饾饤不可以立門庭。蓋心靈人所自有而不相貸,無從開方便法門,任陋人支借也。人譏“西昆體”為獺祭魚,蘇子瞻、黃魯直亦獺耳!彼所祭者,肥油江豚;此所祭者,吹沙跳浪之鲿鯊也。除卻書本子,則更無詩。如劉彥昺詩:“山圍曉氣蟠龍虎,臺枕東風憶鳳凰?!必愅㈣⒃姡骸拔覄e語兒溪上宅,月當二十四回新?!薄叭绾稳f國尚戎馬,只恐四鄰無故人?!庇檬虏挥檬?,總以曲寫心靈,動人興、觀、群、怨,卻使陋人無從支借;唯其不可支借,故無有推建門庭者,而獨起四百年之衰。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豈以“蕭蕭馬鳴,悠悠旆旌”為出處耶?用意別,則悲愉之景原不相貸,出語時偶然湊合耳。必求出處,宋人之陋也。其尤酸迂不通者,既于詩求出處,抑以詩為出處,考證事理。杜詩:“我欲相就沽斗酒,恰有三百青銅錢?!彼鞊?jù)以為唐時酒價。崔國輔詩:“與沽一斗酒,恰用十千錢。”就杜陵沽處販酒向崔國輔賣,豈不三十倍獲息錢耶?求出處者,其可笑類如此。

      一部杜詩,為劉會孟堙塞者十之五,為《千家注》沉埋者十之七,為謝疊山、虞伯生汙蔑更無一字矣。開卷《龍門奉先寺詩》:“天闕象緯逼,云臥衣裳冷?!北M人解一“臥”字不得,只作人臥云中,故于“闕”字生許多胡猜亂度。此等下字法,乃子美早年未醇處,從陰鑒、何遜來,向后脫卸乃盡,豈黃魯直所知耶?至“沙上鳧雛傍母眠”,誣為嘲誚楊貴妃、安祿山,則市井惡少造謠歌,誚鄰人閨閫惡習,施之君父,罪不容于死矣。

      《小雅鶴鳴》之詩,全用比體,不道破一句,《三百篇》中創(chuàng)調(diào)也。要以俯仰物理而詠嘆之,用見理隨物顯,唯人所感,皆可類通;初非有所指斥,一人一事,不敢明言,而姑為隱語也。若他詩有所指斥,則皇父、尹氏、暴公,不憚直斥其名,歷數(shù)其慝;而且自顯其為家父,為寺人孟子,無所規(guī)避。詩教雖云溫厚,然光昭之志,無畏于天,無恤于人,揭日月而行,豈女子小人半含不吐之態(tài)乎?《離騷》雖多引喻,而直言處亦無所諱。宋人騎兩頭馬,欲博忠直之名,又畏禍及,多作影子語巧相彈射,然以此受禍者不少,既示人以可疑之端,則雖無所誹誚,亦可加以羅織。觀蘇子瞻烏臺詩案,其遠謫窮荒,誠自取之矣;而抑不能昂首舒吭以一鳴,三木加身,則曰“圣主如天萬物春”,可恥孰甚焉!近人多效此者,不知輕薄圓頭惡習,君子所不屑久矣。

      近體,梁、陳已有,至杜審言而始葉于度。歌行,鮑、庾初制,至李太白而后極其致。蓋創(chuàng)作猶魚之初漾于洲渚,繼起者乃泳游自恣,情舒而鱗鬐始展也。七言絕句,初盛唐既饒有之,稍以鄭重,故損其風神。至劉夢得而后宏放出于天然,于以揚扢性情,馺娑景物,無不宛爾成章,誠小詩之圣證矣。此體一以才情為主。言簡者最忌局促,局促則必有滯累;茍無滯累,又蕭索無馀。非有紅爐點雪之襟宇,則方欲馳騁,忽爾蹇躓;意在矜莊,只成疲苶。以此求之,知率筆口占之難,倍于按律合轍也。夢得而后,唯天分高朗者能步其芳麗塵。白樂天、蘇子瞻皆有合作,近則湯義仍、徐文長、袁中郎往往能居勝地,無不以夢得為活譜。才與無才,情與無情,唯此體可以驗之。不能作五言古詩,不足入風雅之室;不能作七言絕句,直是不當作詩。區(qū)區(qū)近體中覓好對語,一四六幕客而已。

      七言絕句,唯王江寧能無疵颣;儲光義、崔國輔其次者。至若“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句非不鏈,格非不高,但可作律詩起句,施之小詩,未免有頭重之病。若“水盡南天不見云”、“永和三日蕩輕舟”、“囊無一物獻尊親”、“玉帳分弓射虜營”,皆所謂滯累,以有襯字故也。其免于滯累者,如“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里人”、“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則又疲苶無生氣,似欲匆匆結(jié)煞。

      作詩但求好句,已落下乘。況絕句只此數(shù)語,拆開作一俊語,豈復成詩?“百戰(zhàn)方夷項,三章且易秦。功歸蕭相國,氣盡戚夫人?!鼻∷埔粷h高帝謎子,擲開成四片,全不相關(guān)通。如此作詩,所謂“佛出世也救不得”也。

      建立門庭,已絕望風雅。然其中有本無才情,以此為安身立命之本者,如高廷禮、何大復、王元美、鐘伯敬是也。有才情固自足用,而以立門庭故自桎梏者,李獻吉是也。其次則譚友夏亦有牙后慧,使不與鐘為徒,幾可分文徵仲一席,當于其五七言絕句驗之。

      論畫者曰:“咫尺有萬里之勢。”一“勢”字宜著眼。若不論勢,則縮萬里于咫尺,直是《廣輿記》前一天下圖耳。五言絕句,以此為落想時第一義,唯盛唐人能得其妙。如“君家住何處?妾住在橫塘。

      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xiāng)”,墨氣所射,四表無窮,無字處皆其意也。

      李獻吉詩:“浩浩長江水,黃州若個邊?岸回山一轉(zhuǎn),船到堞樓前?!惫套圆皇Т孙L味。

      五言絕句自五言古詩來,七言絕句自歌行來,此二體本在律詩之前;律詩從此出,演令充早日暢耳。有云:絕句者,截取律詩一半,或絕前四句,或絕后四句,或絕首尾各二句,或絕中兩聯(lián)。審爾,斷頭刖足,為刑人而已。不知誰作此說,戕人生理?自五言古詩來者,就一意中圓凈成章,字外含遠神,以使人思;自歌行來者,就一氣中駘宕靈通,句中有馀韻,以感人情。脩短雖殊,而不可雜冗滯累則一也。五言絕句,有平鋪兩聯(lián)者,亦陰鑒、何遜古詩之支裔。七言絕句,有對偶如:“故鄉(xiāng)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亦流動不羈,終不可作“江間波浪兼天涌,塞上風云接地陰”平實語。足知絕律四句之說,牙行賺客語,皮下有血人不受他和哄?!  洞笱拧分欣碚Z造極精微,除是周公道得,漢以下無人能嗣其響。

      陳正字、張曲江始倡《感遇》之作,雖所詣不深,而本地風光,駘宕人性情,以引名教之樂者,風雅源流,于斯不昧矣。硃子和陳、張之作,亦曠世而一遇。此后唯陳白沙為能以風韻寫天真,使讀之者如脫鉤而游杜蘅之沚。王伯安厲聲吆喝:“個個人心有仲尼?!蹦擞问橱胀揭骨媚景褰薪终Z,驕橫鹵莽,以鳴其“蠢動含靈,皆有佛性”之說,志荒而氣因之躁,陋矣哉!

      門庭之外,更有數(shù)種惡詩:有似婦人者,有似衲子者,有似鄉(xiāng)塾師者,有似游食客者。婦人、衲子,非無小慧;塾師、游客,亦侈高談。但其識量不出針線蔬筍,數(shù)米量鹽,抽豐告貸之中;古今上下哀樂,了不相關(guān),即令揣度言之,亦粵人詠雪,但言白冷而已。然此數(shù)者,亦有所自來,以為依據(jù):似婦人者,仿《國風》而失其不淫之度。

      晉、宋以后,柔曼移于壯夫;;近則王辰玉、譚友夏中之。似衲子者,其源自東晉來。鐘嶸謂陶令為隱逸詩人之宗,亦以其量不弘而氣不勝,下此者可知已。自是而賈島固其本色;陳無己刻意冥搜,止墮★鹽窠臼;近則鐘伯敬通身陷入;陳仲醇縱饒綺語,亦宋初九僧之流亞耳?! ∷欺訋?、游客者,《衛(wèi)風》、《北門》實為作俑。彼所謂“政散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者,夫子錄之,以著衛(wèi)為狄滅之因耳。陶公“饑來驅(qū)我去”,誤墮其中。杜陵不審,鼓其馀波。嗣后啼饑號寒,望門求索之子,奉為羔雉,至陳昂、宋登春而丑穢極矣。學詩者,一染此數(shù)家之習,白練受污,終不可復白,尚戒之哉!  艷詩有述歡好者,有述怨情者,《三百篇》亦所不廢;顧皆流覽而達其定情,非沉迷不反,以身為妖冶之媒也。嗣是作者,如“荷葉羅裙一色裁”,“昨夜風開露井桃”,皆艷極而有所止。至如太白《烏棲曲》諸篇,則又寓意高遠,尤為雅奏。其述怨情者,在漢人則有“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唐人則“閨中少婦不知愁”、“西宮夜靜百花香”,婉孌中自矜風軌。迨元、白起,而后將身化作妖冶女子,備述衾裯中丑態(tài)。杜牧之惡其蠱人心,敗風俗,欲施以典刑,非已甚也。近則湯義仍屢為泚筆,而固不失雅步。唯譚友夏渾作青樓淫咬,須眉盡喪;潘之恆輩又無論已?!肚迳糖菲鹱詴x、宋,蓋里巷淫哇,初非文人所作,猶今之《劈破玉》、《銀紐絲》耳。操觚者即不惜廉隅,亦何至作《懊儂歌》、《子夜》、《讀曲》?

      前所列諸惡詩,極矣;更有猥賤于此者,則詩傭是也。詩傭者,衰腐廣文,應上官之徵索;望門幕客,受主人之雇托也。彼皆不得已而為之。而宗子相一流,得已不已,間則繙書以求之,迫則傾腹以出之,攢眉叉手,自苦何為?其法:姓氏官爵,邑里山川,寒喧慶吊,各以類從;移易故實,就其腔殼;千篇一律,代人悲歡;迎頭便喝,結(jié)煞無馀;一起一伏,一虛一實,自詫全體無瑕,不知透心全死。風雅下游至此,而濁穢無加矣。宋以上未嘗有也。高廷禮作俑于先,宗子相承其衣缽。凡為傭者,得此以擿埴而行,而天下之言詩者,車載斗量矣。此可為風雅痛哭者也!

      詠物詩,齊、梁始多有之。其標格高下,猶畫之有匠作,有士氣。

      徵故實,寫色澤,廣比譬,雖極鏤繪之工,皆匠氣也。又其卑者,饾湊成篇,謎也,非詩也。李嶠稱“大手筆”,詠物尤其屬意之作,裁剪整齊而生意索然,亦匠筆耳。至盛唐以后,始有即物達情之作,“自是寢園春薦后,非關(guān)御苑鳥銜殘”,貼切櫻桃,而句皆有意,所謂“正在阿堵中”也。“黃鶯弄不足,含入未央宮”,斷不可移詠梅、桃、李、杏,而超然玄遠,如九轉(zhuǎn)還丹,仙胎自孕矣。宋人于此茫然,愈工愈拙,非但“認桃無綠葉,道杏有青枝”為可姍笑已也。嗣是作者益趨匠畫,里耳喧傳,非俗不賞。袁凱以《白燕》得名,而“月明漢水初無影,雪滿梁園尚未歸”,按字求之,總成窒礙。高季迪《梅花》,非無雅韻,世所傳誦者,偏在“雪滿山中”、“月明林下”之句。徐文長、袁中郎皆以此衒巧。要之,文心不屬,何巧之有哉。杜陵《白小》諸篇,踸踔自尋別路,雖風韻足,而如黃大癡寫景,蒼莽不群。作者去彼取此,不猶善乎?禪家有“三量”,唯“現(xiàn)量”發(fā)光,為依佛性;“比量”稍有不審,便入“非量”;況直從“非量”中施硃而赤,施粉而白,勺水洗之,無鹽之色敗露無馀,明眼人豈為所欺耶?

作者:王夫之

昆侖奴傳

  • 大歷中有崔生者,其父為顯僚,與蓋代之勛臣一品者熟。生是時為千牛,其父使往省一品疾。生少年,容貌如玉,性稟孤介,舉止安詳,發(fā)言清雅。一品命伎召主人室。生拜傳父命,一品忻然慕愛,命坐與語。時三伎人,艷皆絕代,居前以金甌貯緋桃而擘之,沃以甘酪而進。一品遂命衣紅絹伎者,擎一甌與生食。生少年赦伎輩,終不食。一品命紅綃伎以匙而進之,生不得已而食,伎曬之。遂告辭而去。一品曰:“郎君閑暇,必須一相訪,無間老夫也?!泵t綃送出院。時生回顧,伎立三指,又反掌者三,然后指胸前小鏡子,云:“記取。”余更無言。生歸,達一品意,返學院,神迷意奪,語減容沮,然凝思,日不暇食,但吟詩曰:
    
    誤到蓬山頂上游,明玉女動星眸。
    朱扉半掩深宮月,應照瓊芝雪艷愁。左右莫能究其意。時家中有昆侖奴磨勒,顧瞻郎君曰:“心中有何事。如此抱恨不已,何不報老奴?”生曰:“汝輩何知,而問我襟懷間事?”磨勒曰:“但言,當為郎君釋解。遠近必能成之?!鄙斊溲援悾炀吒嬷?。磨勒曰:“此小事耳,何不早言之,而自苦耶?”生又白其隱語。勒曰:“有何難會。立三指者,一品宅中有十院歌姬,此乃第三院耳。反掌三者,數(shù)十五指,以應十五日之數(shù)。胸前小鏡子,十五夜月圓如鏡,令郎來耳。”生大喜,不自勝,謂磨勒曰:“何計而能達我郁結(jié)乎?”磨勒笑曰:“后夜乃十五夜,請深青絹兩匹,為郎君制束身之衣。一品宅有猛犬守歌伎院門外,常人不得輒人,人必噬殺之。其警如神,其猛如虎,即曹州孟海之犬也。世間非老奴不能斃此犬耳。今夕當為郎君撾殺之?!彼煅珀跃迫猓寥?,攜煉椎而往。食頃而回曰:“犬已斃訖,固元障塞耳?!笔且谷c生衣青衣,遂負而逾十重垣,乃人歌伎院內(nèi),止第三門。繡戶不扃,金睢微明,惟聞伎長嘆而坐,若有所伺。翠環(huán)初墜,紅臉才舒,幽恨方深,殊愁轉(zhuǎn)結(jié)。但吟詩曰:
    
    深谷鶯啼恨院香,偷來花下解珠。
    碧云飄斷音書絕,空倚玉蕭愁鳳凰。

    侍衛(wèi)皆寢,鄰近闃然。生遂掀簾而入。姬默然良久,躍下榻,執(zhí)生手曰:“知郎君穎悟,必能默識,所以手語耳,又不知郎君有何神術(shù),而能至此?生具告磨勒之謀,負荷而至。姬曰:“磨勒何在?”曰:“簾外耳?!彼煺偃耍越甬T酌酒而飲之。姬白生曰:“某家本居朔方。主人擁旄,逼為姬仆。不能自死,尚且偷生,臉雖鉛華,心頗郁結(jié)??v玉箸舉饌,金爐泛香,云屏而每近绔羅,繡被而常眠珠翠,皆非所愿,如在桎梏。賢爪牙既有神術(shù),何妨為脫狴牢。所愿既申,雖死不侮。請為仆隸,愿侍光容。又不知郎君高意如何?”生揪然不語。磨勒曰:“娘子既堅確如是,此亦小事耳?!奔跸?。磨勒請先為姬負其囊橐妝奩,女”此三復焉。然后曰:“恐遲明。”遂負生與姬而飛出峻垣十余重。一品家之守御,無有驚者。遂歸學院匿之。

    及旦,一品家方覺。又見犬已斃。一品大駭曰:“我家門垣,從來邃密,扃甚嚴,勢似飛騰,寂無形跡,此必是一大俠矣。無更聲聞,徒為患禍耳?!奔щ[崔生家二載。因花時駕小車而游曲江, 為一品家人潛志認。遂白一品。一品異之,召崔生而詰之。生懼而不敢隱,遂細言端由,皆因奴磨勒負荷而去。一品曰:“是姬大罪過。但郎君驅(qū)使年,即不能問是非。某須為天下人除害?!泵资课迨?,嚴持兵仗,圍崔生院,使擒磨勒。磨勒遂持匕首,飛出高垣,瞥若翅翎,疾同鷹隼,攢矢如雨,莫能中之。頃刻之間,不知所向。然崔家大驚愕。后一品悔懼,每夕多以家童持劍戟自衛(wèi)。如此周歲方止。十余年,崔家有人見磨勒賣藥于洛陽市,容發(fā)如舊耳。

作者:作者不詳

列仙傳

  • 《列仙傳》2卷,原題西漢劉賂撰。收于《道藏》與《說郛》。 1、《列仙傳》年代與作者考

    《列仙傳》的著作朝代和撰人,歷來聚訟頗多,但一般都認為,非為西漢劉向所撰。陳振孫《書錄解題》謂不似西漢文字。,必非向撰。黃伯思《東觀余論》謂是書雖非向筆,而“事詳語約,詞不達意旨明潤”,疑為東漢之作。《四庫提要》其為魏晉間文士所為。余嘉錫《四庫提要辯證》對本傳有較詳考證,謂“此書已盛行于東漢,”蓋明帝以后,順帝以前人之所作。而本書托于劉向,《漢志》無著錄,但晉葛洪《抱樸子》及〈神仙傳〉序均曾方及此書。

    2、《列仙傳》版本 本傳歷代版本較多,或有載72傳者,或有無贊文者,各種版本在文字上亦有異同?!兜啦亍繁据d仙傳70則,自神農(nóng)時雨師赤松子至漢為河間王治瘕之玄欲止。傳后各系一贊,編末又為總贊一道,與《四庫》本同?!端膸焯嵋芬少澞藭x郭元祖撰。劉師培讀《道藏》記稱此本王子升傳“桓良”,作“柏良”,必系據(jù)用作“柏”之本,則共源亦出宋刊。

    《藝文類聚》、《太平卸覽》等均引錄傳文。《去笈七簽》卷108收錄此傳,亦自赤松子到玄俗,但僅48人,乃為其節(jié)本。

    3、《列仙傳》所收神仙 《道藏》本,《列仙傳》收入三皇五帝到漢代神仙70位。

    卷上40位如下:

    (1)赤松子(神農(nóng)時)(2)寧封子(黃帝時)(3)馬師皇(黃帝時)(4)赤將子輿(黃帝時)(5)黃帝(6)屋全(堯時)(7)容成公(黃帝時)(8)方回(堯時)(9)老子(周)(10)關(guān)令尹(周)(11)涓子(齊人)(12)呂尚(周)(13)嘯父(西周)(14)師門(西周)(15)務光(夏)(16)仇生(湯)(17)彭祖()(18)邛疏(周)(19)介子推(晉)(20)馬丹(晉)(21)平常 生(谷城鄉(xiāng)人)(22)陸通(楚)(23)葛由(周成王時)(24)江妃二女(江漢之湄)(25)范蠡(越勾踐)(26)琴高(宋)(27)寇先(宋)(28)王子喬(周)(29)幼伯子(周)(30)安期先生(秦始皇時)(31)桂父(象林人)(32)瑕丘仲(西寧人)(33)酒客(梁人)(34)任光)趙簡子時)(35)蕭史(秦穆公時)(36)祝雞翁(洛人)(37)朱仲(漢)(38)修羊公(漢)(39)稷丘君(漢)(40)崔文子(太山人)

    卷下30位如下:

    (41)赤須子(秦穆公時)(42)東方朔(漢)(43)鉤翼夫人(漢)(44)子(45)騎龍嗚(46)主柱(47)園客(48)鹿皮公(49)昌容(50)溪父(51)山圖(52)谷春(漢)(53)陰長生(54)毛女(秦始皇時)(55)子英(56)服閭(57)文賓(58)商丘子胥(59)子主(60)陶安公(61)赤斧(62)呼子先(63)負局先生(64)朱璜(漢)(65)黃阮丘(66)女丸(67)陵陽子明(68)邗子(69)木羽(70)玄俗

    4、《列仙傳》內(nèi)容大要及影響

    《列仙傳》簡述每位神仙之形跡,并有贊語,所述事跡,幾乎皆與長生仙去、神通變化諸方術(shù)有關(guān),反映出兩漢時期神仙方士活躍情況。作者認為神仙實有,不過被后代人“因跡托虛,寄空為實:,才使疑惑。經(jīng)書不載神仙事,是因為神仙不是常有的,然而不常有并非就等于沒有,故不可棄,這就是作者著書的目的。書中不和仙傳為道教徒和文人墨客傳誦、引用 鋪陳,為后世道教神仙故事的重要來源之一。尤其黃帝等故事,多被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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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松子

      赤松子者,神農(nóng)時雨師也。服水玉以教神農(nóng),能入火自燒。往往至昆侖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中,隨風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至高辛時,復為雨師。今之雨師本是焉。眇眇赤松,飄飄少女。接手翻飛,泠然雙舉??v身長風,俄翼玄圃。妙達巽坎,作范司雨。

      【譯文】赤松子是神農(nóng)時主管雨的官。他服食水晶,把它教給神農(nóng),能夠在烈火中任火燒烤。赤松子常常去昆侖山上,在西王母的石室里歇息,隨風雨自由上下。炎帝(神農(nóng))的小女兒追隨他學道,也成了神仙,和赤松子一起飛去。到高辛帝的時候,赤松子又重新成為掌管雨的官。如今的雨師之職,就是據(jù)此設(shè)置的。精妙赤松子,飄飄炎帝女。攜手游霄漢,輕盈雙飛舉??v身駕長風,展翅昆侖圃。神通又廣大,為民掌管雨。

      寧封子

      寧封子者,黃帝時人也,世傳為黃帝陶正。有人過之,為其掌火,能出五色煙,久則以教封子。封子積火自燒,而隨煙氣上下,視其灰燼,猶有其骨。時人共葬于寧北山中。故謂之寧封子焉。奇矣封子,妙稟自然。鑠質(zhì)洪爐,暢氣五煙。遺骨灰燼,寄墳寧山。人睹其跡,惡識其玄。

      【譯文】寧封子是黃帝時人,是黃帝時世代相襲掌制陶之事的官。有人來拜訪他,替他燒陶窯的火,能夠冒出帶五種色彩的煙。后來那人把這個方法教給了封子,封子把柴火聚集在一起來燒自己,身體能隨煙升降。人們觀看燒剩的灰燼,還可見到封子的骸骨。當時人們便一起把封子的骸骨葬在寧北山中,因此后人稱他為寧封子。神奇寧封子,玄妙出自然。身熔大火爐,氣暢五彩煙。灰中存殘骨,墳寄寧北山。人只見遺跡,哪知其事玄?! ●R師皇

      馬師皇者,黃帝時馬醫(yī)也。知馬形生死之診,治之輒愈。后有龍下,向之垂耳張口,皇曰:“此龍有病,知我能治。”乃其下口中,以甘草湯飲之而愈。后數(shù)數(shù)有龍出其波,告而求治之。一旦,龍負皇而去。師皇典馬,廄無殘駟。精感群龍,術(shù)兼殊類。靈虬報德,彌鱗銜轡。振躍天漢,粲有遺蔚。

      【譯文】馬師皇是黃帝時的馬醫(yī)。他熟悉馬的形體結(jié)構(gòu),能使馬起死回生,經(jīng)他治過的馬,沒有不痊愈的。后來,有龍從天而降,向馬師皇垂著耳朵,張著大口。馬師皇說:“這條龍有病,知道我能治好它?!庇谑牵R師皇對龍的下唇內(nèi)側(cè)進行針灸,又用甘草熬湯讓龍喝下,很快就治好了龍的病。后來,屢屢有龍下來,請求馬師皇治病。一天早上,有條病愈的龍載著師皇游向天宇。馬師皇主管醫(yī)馬,廄內(nèi)無病殘馬匹。精湛醫(yī)術(shù)驚群龍,救死扶傷兼異類。靈龍有心報恩德,收斂鱗甲供駕馭。奮力騰躍入云霄,美名長存留芳菲。

      赤將子輿  赤將子輿者,黃帝時人。不食五谷,而百草花。至堯帝時,為木工。能隨風雨上下,時時于市中賣繳,亦謂之繳父云。蒸民粒食,熟享遐祚。子輿拔俗,餐葩飲露。身風雨,遙然矯步。云中可游,性命可度?!  咀g文】赤將子輿是黃帝時候的人。他不吃五谷,而專吃百草的鮮花。到堯帝時,擔任木工之職。他能隨風雨上下自如,常常在集市上賣生絲繩,因此,人們又稱他為“繳父”。百姓吃五谷,熟食祈長福。子輿獨脫俗,食花飲清露??v身風雨中,遠行又高步。云天可任游,壽豈可計度?

      黃 帝

      黃帝者,號曰軒轅。能劾百神,朝而使之。弱而能言,圣而預知,知物之紀。自以為云師,有龍形。自擇亡日,與群臣辭。至于卒,還葬橋山,山崩,柩空無尸,唯劍舄在焉。仙書云:黃帝采首山之銅,鑄鼎于荊山之下,鼎成,有龍垂胡髯下迎帝,乃升天。群臣百僚悉持龍髯,從帝而升,攀帝弓及龍髯,拔而弓墜,群臣不得從,望帝而悲號。故后世以其處為鼎湖,名其弓為烏號焉。神圣淵玄,邈哉帝皇。蒞萬物,冠名百王?;芰希瑪?shù)通無方。假葬橋山,超升昊蒼。

      【譯文】黃帝號為軒轅,能審斷各種神靈的功過,百神都朝拜黃帝并聽從黃帝的調(diào)遣。黃帝初生就會說話,聰慧特達能預見未來,知道萬物的興衰更替之數(shù)。他自稱是云師。形體像天上的龍。自己選擇死亡的日期,向朝中的群臣辭別。黃帝死后,被安葬在橋山中,不久橋山崩塌,黃帝的棺中卻沒有尸體,只有他的佩劍和鞋子在里面。神仙書說:黃帝在首山上采銅,在荊山下鑄鼎,鼎鑄成了,有龍垂著胡須來迎接黃帝,黃帝于是騎龍升天。群臣百官都抓住龍須和黃帝的大弓,想跟從黃帝升天,但龍須脫落了,弓也掉下地來,因此,群臣不能跟從,就在地上仰望黃帝而悲痛地號哭。后世就把黃帝升天的地方叫做鼎湖,把黃帝的弓叫做烏號。圣明深邃玄妙,悠悠遠古帝皇。暫時君臨萬物,名列百王之上。變化周遍天下,理數(shù)精通微芒。假身托葬橋山,真靈升入上蒼。

      者,槐山采藥父也,好食松實,形體生毛,長數(shù)寸,兩目更方,能飛行逐走馬。以松子遺堯,堯不暇服也。松者,簡松也。時人受服者,皆至二三百歲焉。餌松,體逸眸方。足躡鸞鳳,走超騰驤。遺贈堯門,貽此神方。盡性可辭,中智宜將。

      【譯文】是槐山中采藥的人,愛吃松子,遍身長毛,長達數(shù)寸,兩眼變成方形,能疾步如飛追逐奔馬。他拿松子贈給堯帝,可堯帝沒功夫服用它。所采松子,出自簡松,當時人們凡吃了這種松子的,都能活到二三百歲。采食松子,身體輕眼珠方。腳踏鸞鳥彩鳳,奔走超越騰驤。遺贈堯帝松實,留此神奇醫(yī)方。保全天性者自可不用,常人當服此調(diào)養(yǎng)。

      容成公

      容成公者,自稱黃帝師,見于周穆王,能善輔導之事。取精于玄牝,其要谷神不死,守生養(yǎng)氣者也。發(fā)白更黑,齒落更生。事與老子同,亦云老子師也。容成,專氣致柔。得一在昔,含光獨游。道貫黃庭,伯陽仰儔。玄牝之門,庶幾可求。

      【譯文】容成公,自稱是黃帝的老師。后又出現(xiàn)于周穆王時期,善于輔助、勸導之事。他從天地萬物的本源中獲取精髓,其要領(lǐng)是使心性空虛,以達到不老不死的境界,這就是所謂的守生養(yǎng)氣。容成公頭發(fā)白了能變黑,牙齒脫落可出新牙。他的事跡與老子的故事大致相同,也有人說他是老子的老師。勤勉不倦容成公,固守純氣達順柔。早早修得純道后,藏匿才智獨遨游。道氣貫通天地中,伯陽仰慕隨其后。天地萬物的本源,或許真能夠追求。

      方 回

      方回者,堯時隱人也。堯聘以為閭士,煉食云母,亦與民人有病者。隱于五柞山中。夏啟末為宦士,為人所劫,閉之室中,從求道?;鼗萌ィ苑交匮诜馄鋺?。時人言,得回一丸泥涂門,戶終不可開。方回頤生,隱身五柞。咀嚼云英,棲心隙漠。劫閉幽室。重關(guān)自廓。印改掩封,終焉不落。

      【譯文】方回是堯時的隱士,堯請他掌管閭中政令。他燒煉并吞食云母,也替百姓治病。后來隱居在五柞山中。夏啟末年,在宮廷中任小官,一次有人劫持他,把他關(guān)在密室里,要求他傳道。方回卻化身走出密室,并用自己名字為印,改封了密室的門。當時人們傳言,只要用方回的一粒泥丸涂在門上,門就永遠打不開。方回善養(yǎng)生,隱居五柞山。咀嚼云母片,棲神空荒間。被劫閉幽室,開鎖若等閑。改印將門封,永世不可開。

      老 子

      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陽,陳人也。生于殷,時為周柱下史。好養(yǎng)精氣,貴接而不施。轉(zhuǎn)為守藏史。積八十余年。史記云:二百余年時稱為隱君子,謚曰聃。仲尼至周見老子,知其圣人,乃師之。后周德衰,乃乘青牛車去,入大秦。過西關(guān),關(guān)令尹喜待而迎之,知真人也,乃強使著書,作《道德經(jīng)》上下二卷。老子無為,而無不為。道一生死,跡入靈奇。塞兌內(nèi)鏡,冥神絕涯。德合元氣,壽同兩儀。

      【譯文】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陽,陳國人。生于殷代,以后任周的柱下史。喜歡保養(yǎng)精氣,注重吸納而不外泄。后從柱下史轉(zhuǎn)為守藏史,供職八十多年。史書記載說,老子二百多歲時被稱作隱君子,謚號為聃。孔子到周見到老子,知道他是圣人,就拜他為師。后來周德衰頹,老子就乘青牛車離開周,去大秦國。途經(jīng)西關(guān),守衛(wèi)西關(guān)的令官尹喜早就等候在那里迎接他,知道他是得道的真人,就強求他著書,老子就作《道德經(jīng)》上下兩卷。老子追求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用道齊一生死,形跡出神入奇。閉目塞聽內(nèi)修,無上境界無思。得道合乎元氣,長壽同于天地。

      關(guān)令尹

      關(guān)令尹喜者,周大夫也。善內(nèi)學,常服精華,隱德修行,時人莫知。老子西游,喜先見其氣,知有真人當過,物色而遮之,果得老子。老子亦知其奇,為著書授之。后與老子俱游流沙,化胡,服苣勝實,莫知其所終。尹喜亦自著書九篇,號曰《關(guān)令子》。尹喜抱關(guān),含德為務。挹漱日華,仰玩玄度。候氣真人,介焉獨悟。俱濟流沙,同歸妙處。

      【譯文】西關(guān)的令守尹喜,是周朝大夫,擅長神仙方術(shù),常服天地間精華之氣,涵養(yǎng)德性修持操行,當時沒有人了解他。老子西游,尹喜事先就望見天空中氣有異色,知道有得道真人要經(jīng)過此地,望見異色之氣攔住這位真人,果然遇見老子。老子也知道尹喜與眾不同,就著書授給他。后來,尹喜和老子同游流沙,成佛,同吃胡麻籽,但沒有人知道他們最終去了什么地方。尹喜自己也著書九篇,稱之為《關(guān)令子》。尹喜把守西關(guān),修養(yǎng)道德作為己務。下取太陽精華服食,仰頭賞玩月中玉兔。望氣迎候得道真人,玄機一人獨悟。一起渡過流沙,同歸玄妙之處。

      涓 子

      涓子者齊人也,好餌術(shù),接食其精。至三百年乃見于齊,著《天人經(jīng)》四十八篇。后釣于荷澤。得鯉魚腹中有符,隱于宕山,能致風雨。受伯陽《九仙法》?;茨仙桨?,少得其文,不能解其旨也。其《琴心》三篇,有條理焉。涓老餌術(shù),享遐紀。九仙既傳,三才乃理。赤鯉投符,風雨是使。拊琴幽巖,高棲遐峙。

      【譯文】涓子是齊國人。喜歡服食養(yǎng)氣之術(shù),吸食日月精華。過了三百年,竟在齊國出現(xiàn),著《天人經(jīng)》四十八篇。后來在荷澤釣魚,在鯉魚腹中得一符,于是隱居到宕山中,能呼風吹雨。受學老子的《九仙法》?;茨嫌袀€叫山安的人,年輕時得到《九仙法》一書,但不能理解書中的意思。涓子著的《琴心》三篇很有條理。涓子喜食氣,享此無窮年。九仙經(jīng)既傳,三才始可研。紅鯉送符,風雨聽呼喚。彈琴幽巖上,高隱深山巔。

      呂 尚  呂尚者冀州人也。生而內(nèi)智,預見存亡。避紂之亂,隱于遼東四十年。適西周,匿于南山,釣于溪。三年不獲魚,比閭皆曰:“可已矣?!鄙性唬骸胺菭査耙??!币讯帽j于魚腹中。文王夢得圣人,聞尚,遂載而歸。至武王伐紂,嘗作陰謀百余篇。服澤芝地髓,具二百年而告亡。有難而不葬,后子葬之,無尸,唯有《玉鈐》六篇在棺中云。呂尚隱釣,瑞得鱗。通夢西伯,同乘入臣。沈謀籍世,芝體煉身。遠代所稱,美哉天人?!  咀g文】呂尚是冀州人,生下來就聰明睿智,能預見存亡大事。為躲避商紂時的亂世,他在遼東隱居了四十年。后來西行到了周的封地,隱居終南山中,在溪邊釣魚。他幾年沒有釣到一條魚,鄰居們勸他說:“應該作罷了?!彼麉s回答說:“這不是你們所能知道的?!辈痪茫会灥紧~,并在魚腹中得到兵書。周文王夢見得到圣人,聽說了呂尚其人,就用車把他載回朝中。武王伐紂時,呂尚曾著用兵計謀一百多篇。他服食荷花、枸杞等植物,活了二百歲才死。死后遇意外之事不能下葬,后來他的兒子呂安葬他。發(fā)現(xiàn)沒有尸體,只有兵書六篇在棺中。呂尚隱居垂釣,遇祥瑞得赤鱗。通夢西伯姬昌,同歸入朝作臣。謀略流傳后世,服食澤芝養(yǎng)身。世世代代贊美,簡直天上仙人。  嘯 父  嘯父者,冀州人也。少在西周市上補履,數(shù)十年人不知也。后奇其不老,好事者造求其術(shù),不能得也。唯梁母得其作火法。臨上三亮,上與梁母別,列數(shù)十火而升西,邑多奉祀之。嘯父駐形,年衰不邁。梁母遇之,歷虛啟會。丹火翼輝,紫煙成蓋。眇企升云,抑絕華泰。

      【譯文】嘯父是冀州人。年輕時在西周集市上以補鞋為生,幾十年來不被人們所了解。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他總不老,覺得十分奇怪,于是就有好事的人登門訪求他的長生術(shù),但都沒能得到嘯父的指點。只有一個叫梁母的人,得到了他的作火升天法。作火時,只見亮光閃爍幾下,人便隨光而起。他在空中與梁母告別,周圍排列著數(shù)十道火光向西天而去。后來,當?shù)匕傩斩喟阉斪魃穹铎搿[父青春常駐,年老身體不衰。梁母遇他作火,凌空壺蓋啟開。紅火放射光輝,紫煙集成車蓋。徐徐升入云端,高高超出華泰。

      師 門

      師門者,嘯父弟子也,亦能使火,食桃李葩。為夏孔甲龍師,孔甲不能順其意,殺而埋之外野。一旦,風雨迎之,訖,則山木皆焚。孔甲祠而禱之,還而道死。師門使火,赫炎其勢。乃豢虬龍,潛靈隱惠。夏王虐之,神存質(zhì)斃。風雨既降,肅爾高逝。

      【譯文】師門是嘯父的弟子,也能夠作火升空,吃桃李的鮮花。后來替夏王孔甲養(yǎng)龍,孔甲對他不滿意,就把他殺了埋在郊野。一天早上,風雨來迎接他,他走后,山上的草木便燒光了??准兹ド缴狭㈧艏漓胨?,在回來的路上就死了。師門善使火,焰烈火勢旺。養(yǎng)龍事孔甲,聰慧卻隱藏。夏王施暴虐,體斃神未亡。一旦風雨降,倏忽以高翔。

      務 光

      務光者,夏時人也。耳長七寸,好琴,服蒲韭根。殷湯將伐桀,因光而謀。光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曰:“吾不知也?!睖唬骸耙烈稳??”曰:“強力忍詬,吾不知其他?!睖瓤髓睿蕴煜伦層诠?,曰:“智者謀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遂之!”光辭曰:“廢上非義也,殺人非仁也,人犯其難,我享其利,非廉也。吾聞非義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位,況于尊我,我不忍久見也?!彼熵撌猿劣谵に讯阅?。后四百余歲,至武丁時,復見。武丁欲以為相,不從。逼不以禮,遂投浮梁山,后游尚父山。務光自仁,服食養(yǎng)真。冥游方外,獨步常均。武丁雖高,讓位不臣。負石自沉,虛無其身。  【譯文】務光是夏朝時候人。耳朵長七寸,喜愛彈琴,吃菖蒲和韭菜的根。湯將要討伐夏桀,同務光商議謀劃。務光說:“這不是我應做的事?!睖f:“誰可以勝任?”務光說:“我不知道。”湯說:“伊尹怎么樣?”務光回答說:“伊尹勉強自己忍受恥辱,別的我就不知道了。”湯戰(zhàn)勝夏桀以后,要把天下讓給務光,說:“有智慧的人謀劃占有天下,有武力的人實現(xiàn)這一計劃,有仁德的人統(tǒng)治天下,這是古來就有的道理,您何不順其自然呢!”務光拒絕說:“廢掉君主是不義之舉,屠殺百姓非仁德之功,別人作事犯難,我坐享其利,是不知廉恥。我聽說,不合道義的奉祿不能接受,身處無道亂世不能居職做官,何況要使我高居尊位,我不忍心久活于世。”于是身背大石自沉到蓼水里,隨即消失了。四百多年以后,到商王武丁時,務光又出現(xiàn)了。武丁想請他為相,務光不愿意。武丁不以禮相請而硬逼,務光就逃到浮梁山中,后來又漫游在尚父山中。務光懷抱仁德,服食修養(yǎng)真性。遠離世俗之外,造化之中獨行。武丁貴為君王,讓位不愿作臣。負石自沉蓼水,務光匿跡滅身?! 〕稹∩ 〕鹕撸恢嗡艘?。當殷湯時,為木正三十余年,而更壯。皆知其奇人也,咸共師奉之。常食松脂,在尸鄉(xiāng)北山上,自作石室。至周武王,幸其室而祀之。異哉仇生,靡究其向。治身事君,老而更壯。灼灼容顏,怡怡德量。武王祠之,北山之上。

      【譯文】仇生,不知是什么地方人。在殷湯的時候,做了三十多年管理匠作的官,年老了卻變得更加健壯。人們都知道他是個奇異的人,一齊尊奉他為老師。他常吃松脂,在尸鄉(xiāng)的北山上,自己開鑿了一個石室居住。到周武王時,武王親臨石室察看,并奉祀仇生。仇生這人真奇異,一生行蹤從不定。修身養(yǎng)性事君王,年老精力更旺盛。神彩奕奕好容顏,和顏悅色有德行。武王尊崇親祭祀,尸鄉(xiāng)故地北山頂。

      彭 祖

      彭祖者,殷大夫也。姓名鏗,帝顓頊之孫陸終氏之中子,歷夏至殷末八百余歲。常食佳芝,善導引行氣。歷陽有彭祖仙室,前世禱請風雨,莫不輒應。常有兩虎在祠左右,祠訖,地即有虎跡,云后升仙而去。遐哉碩仙,時唯彭祖。道與化新,綿綿歷古。隱倫玄室,靈著風雨。二虎嘯時,莫我猜侮。

      【譯文】彭祖是殷朝的大夫,姓名鏗,顓頊帝的孫子陸終氏的第三子。他經(jīng)歷了夏朝直到殷朝末年,活了八百多歲。常吃桂花和芝草,善于運氣內(nèi)修等養(yǎng)生之術(shù)。歷陽山中有彭祖的仙室,歷代人們在室前祈求風雨,沒有不立時應驗的。常有兩只虎在室門左右奉侍著,人們祭祀完畢,就能看到虎的腳印。聽說后來兩只虎也成仙升天了。遠古大神仙,其名叫彭祖。道行與造化日新,經(jīng)歷悠悠千古。隱居幽深的石室,顯靈在祈風求雨。祠前兩虎常咆哮,誰敢猜疑輕侮?

      邛 疏

      邛疏者,周封史也。能行氣煉形。煮石髓而服之,謂之石鐘乳。至數(shù)百年,往來入太室山中,有臥石床枕焉。八珍促壽,五石延生。邛疏得之,煉髓餌精。人以百年,行邁身輕。寢息中岳,游步仙庭。  【譯文】邛疏,是周朝的史官,能夠運內(nèi)氣修煉身體。他燒煮石髓服食,這種石髓被稱作石鐘乳。幾百年后,他往來于太室山中,山中有他的石床和石枕。八珍使人短壽,五石可以延生。邛疏得此道理,煮石服食其精。雖逾百歲高齡,步履矯捷身輕。養(yǎng)息嵩山之中,游戲漫步仙庭。

      介子推

      介子推者,姓王名光,晉人也。隱而無名,悅趙成子,與游。旦有黃雀在門上,晉公子重耳異之。與出居外十余年,勞苦不辭。及還,介山伯子常晨來呼推曰:“可去矣?!蓖妻o母入山中,從伯子常游。后文公遣數(shù)千人,以玉帛禮之,不出。后三十年,見東海邊,為王俗賣扇。后數(shù)十年,莫知所在。王光沉默,享年遐久。出翼霸君,處契玄友。推祿讓勤,何求何取。影介山,浪跡海右。  【譯文】介子推,姓王名光,春秋時晉國人。隱居不仕而不為人知。他喜歡趙成子,常與他來往。每天早上都有黃雀停在他家的門上,晉公子重耳覺得介子推是個不平常的人。后來,介子推跟隨重耳出亡十幾年,不辭勞苦。等到回國以后,有一天早晨介山的伯子常來叫他說:“可以離去了。”介子推就辭別母親到介山去了,跟伯子常一道往來。后來,晉文公派了幾千人,帶著玉帛,對他以禮相待,介子推堅持不出山。此后又過了三十年,出現(xiàn)在東海邊,替一個叫王俗的人賣扇子。又過了幾十年,再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了。介推深沉幽居,享有久遠年壽。離家輔佐霸業(yè),隱居契合道友。推讓利祿功勞,于世無所取求。隱身遁形介山,浪跡東海之濱。

      馬 丹

      馬丹者,晉耿之人也。當文侯時,為大夫。至獻公時,復為幕府正。獻公滅耿,殺恭太子,丹乃去。至趙宣子時,乘安車入晉都,候諸大夫。靈公欲仕之,逼不以禮,有迅風發(fā)屋,丹入回風中而去。北方人尊而祠之。馬丹官晉,與時隆。事文去獻,顯沒不窮。密網(wǎng)將設(shè),從禮迅風。杳然獨上,絕跡玄宮。

      【譯文】馬丹是春秋時晉國的耿地人。在晉文侯時是個大夫。到晉獻公時,重新做官,為幕府衙署的長官。晉獻公滅掉耿國,殺害了太子申生,馬丹就辭官而去。到趙宣子執(zhí)政時,他乘坐獨馬小車進入晉都城,拜訪故舊同僚。靈公想讓他做官,對他強逼,不以禮請,突然有一陣疾風掀開了屋頂,馬丹走進旋風,乘風而去。北方百姓都尊崇奉祀他。馬丹在晉國為官,隨時世進退衰榮。事文王離獻公,或仕或隱身不窘。羅網(wǎng)將要張設(shè),依禮遁入疾風。杳渺長空獨上,蹤跡不留玄宮?! ∑匠I?br>
      谷城鄉(xiāng)平常生者,不知何所人也。數(shù)死復生,時人以為不然。后大水出,所害非一。而平輒在缺門山頭大呼言:“平常生在此!”云復水雨五日必止。止則上山求祠之,但見平衣帔革帶。后數(shù)十年,復為華陰門卒。谷城妙匹,譎達奇逸。出生入死,不恒其質(zhì)。玄化忘形,貴賤奚恤。暫降塵,終騰云室。

      【譯文】住在谷城鄉(xiāng)的平常生,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人,幾次死而復生,當時人們都不相信有這種事。后來發(fā)大水,被水淹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平常生卻在缺門山頂上大聲呼喊:“平常生在此!”并說再有五天雨水必然停止。水退后,人們上山尋找平常生,要祭祀他,卻只發(fā)現(xiàn)平常生的衣服、披風和皮帶。此后又過了幾十年,平常生又做了戍守華陰城門的士卒。谷城奇異士,多變妙達神。人死又復生,身體無定形。變化忘形骸,貴賤何足論。暫臨人世間,最終升入云?! £憽⊥?br>
      陸通者,云楚狂接輿也。好養(yǎng)生,食橐廬木實及蕪菁子。游諸名山,在蜀峨嵋山上,世世見之,歷數(shù)百年去。接輿樂道,養(yǎng)性潛輝。風諷尼父,諭以鳳衰。納氣以和,存心以微。高步靈岳,長嘯峨嵋。

      【譯文】陸通,就是楚國狂人接輿。喜愛養(yǎng)生之道,吃橐廬木的果實和蕪菁籽。他游歷各大名山,在蜀地峨嵋山上,世代都能見到他,過了幾百年才離去。陸通喜歡修道,養(yǎng)性收藏光輝。微言諷諫孔子,勸諭周德已衰。納氣調(diào)和體性,保存本心精微。游歷仙山靈岳,放聲長嘯峨嵋。  葛 由

      葛由者,羌人也。周成王時,好刻木羊賣之。一旦騎羊而入西蜀,蜀中王侯貴人追之上綏山。綏山在峨嵋山西南,高無極也,隨之者不復還,皆得仙道。故里諺曰:“得綏山一桃,雖不得仙,亦足以豪。”山下立祠數(shù)十處云。木可為羊,羊亦可靈。靈在葛由,一致無經(jīng)。爰陟崇綏,舒翼揚聲。知術(shù)者仙,得桃者榮?!  咀g文】葛由是羌族人。周成王時,他喜歡雕刻木頭羊去賣。一天,他騎著木刻的羊來到西蜀,蜀中的王侯以及其他達官貴人都跟著他上了綏山。綏山在峨嵋山的西南,非常高峻。跟著他的人沒有再回來,都得道成仙。因此民間諺語說:“若得綏山一顆桃,不能成仙也稱豪。”后人在綏山腳下為他建了幾十處祠堂。刻木可以成羊,木羊也能通靈。通靈是因葛由,得道非一途徑。登上高高的綏山,舒展肢體放歌聲。精通道術(shù)者成仙,得到綏桃者身榮。

      江妃二女

      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漢之湄,逢鄭交甫。見而悅之,不知其神人也。謂其仆曰:“我欲下請其佩?!逼驮唬骸按碎g之人,皆習于辭,不得,恐罹悔焉。”交甫不聽,遂下與之言曰:“二女勞矣?!倍唬骸翱妥佑袆冢蝿谥校俊苯桓υ唬骸伴偈氰忠?,我盛之以笥,令附漢水,將流而下。我遵其旁,采其芝而茹之。以知吾為不遜,愿請子之佩?!倍唬骸伴偈氰忠?,我盛之以,令附漢水,將流而下。我遵其旁,采其芝而茹之?!彼焓纸馀迮c交甫。交甫悅受,而懷之中當心。趨去數(shù)十步,視佩,空懷無佩。顧二女,忽然不見。靈妃艷逸,時見江湄。麗服微步,流生姿。交甫遇之,憑情言私。鳴佩虛擲,絕影焉追?

      【譯文】江妃二女,不知道他們是什么地方人。在江漢的岸邊嬉游,遇上了鄭交甫。鄭交甫很喜歡她們,不知道她們是神女。交甫對自己的仆人說:“我想下車請求他們贈我玉佩。”仆人說:“這一帶的人都善于言辭,恐怕你得不到玉佩,只落得后悔。”交甫不聽勸告,就下車與二女搭話:“兩位女子辛苦啦?!倍卮鹫f:“客官您辛苦了,奴婢有什么辛苦的?”交甫接著說:“橘子啊柚子啊,我用方竹筐盛著,把它們浮在漢水上,它們將飄流而下。我沿著岸邊,采食著一路的芝草。我知道我這樣做不禮貌,但我實在想請求你們賜我玉佩。”二女回答說:“橘子啊柚子啊,我用圓竹筐盛著,讓它們浮在漢水上,它們將順流而下。我沿著岸邊,采食著一路的芝草?!苯f完就解下玉佩送給了交甫。交甫高興地用手接了,把它藏在懷當中。轉(zhuǎn)身剛走了幾十步,再看玉佩,懷里已空,不見玉佩?;仡^看二女,忽然不見蹤影了。神奇江妃美絕倫,不時出現(xiàn)江漢濱。華麗衣服輕盈步,明眸顧盼秋波生。交甫無意巧相遇,憑情愛將私愿請。鏘鏘玉佩虛相贈,蹤影全無怎追尋?

      范 蠡  范蠡,字少伯,徐人也。事周師太公望,好服桂飲水。為越大夫,佐勾踐破吳。后乘舟入海,變名姓,適齊,為鴟夷子。更后百余年,見于陶,為陶朱君,財累億萬,號陶朱公。后棄之,蘭陵賣藥。后人世世識見之。范蠡御桂,心虛志遠。受業(yè)師望,載潛載惋。龍見越鄉(xiāng),功遂身返。屣脫千金,與道舒卷?!  咀g文】范蠡,字少伯,徐地人。他師事周文王、武王之師姜太公呂尚,喜好服用桂花和飲水。春秋末期,做越國的大夫,輔佐越王勾踐滅了吳國。后來他乘小船入海,改換姓名,到了齊國,稱為鴟夷子。又過了一百多年,出現(xiàn)于陶這個地方,稱陶朱君。他經(jīng)商致富,錢財累積上億萬,當時人稱他為陶朱公。后來他又舍棄這些錢財,在蘭陵賣藥。后人世代都認識并碰見他。范蠡服用丹桂,心存清虛志遠。受業(yè)周師姜尚,隱世真堪惋惜。潛龍出現(xiàn)古越地,大功告成便身返。拋棄千金如脫履,還身入道自舒卷。

      琴 高

      琴高者,趙人也。以鼓琴為宋康王舍人。行涓彭之術(shù),浮游冀州涿(一作碭)郡之間二百余年。后辭,入涿水中取龍子,與諸弟子期曰:“皆潔齋待于水傍?!痹O(shè)祠,果乘赤鯉來,出坐祠中。日有萬人觀之。留一月余,復入水去。琴高晏晏,司樂宋宮。離世孤逸,浮沉涿中。出躍鱗,入藻清沖。是任水解,其樂無窮。

      【譯文】琴高,是戰(zhàn)國時趙國人。因善于彈琴做宋康王的賓客。他精通養(yǎng)生之道,浪游冀州和涿郡一帶達二百多年。后來,他告別周圍人們,說要入涿水里去取龍子,與他的弟子們約定說:“你們都潔身齋戒,在涿水岸邊等我?!钡茏釉诎哆吜㈧?,琴高果然騎著紅鯉從水中出來,坐到祠中,每天有成千上萬的人前來觀看。琴高在祠中逗留了一個多月,入涿水中去了。琴高道存柔順,在宋國做司樂臣。脫離世事獨超逸,浪游冀州涿郡中。出水乘紅鯉,入水修飾身。唯任水解成仙,其樂無窮盡?! 】堋∠?br>
      寇先者,宋人也。以釣魚為業(yè),居睢水旁百余年。得魚,或放或賣或自食之。常著冠帶,好種荔枝,食其葩實焉。宋景公問其道,不告,即殺之。數(shù)十年踞宋城門,鼓琴數(shù)十日乃去。宋人家家奉祀之??芟认У溃g(shù)不虛傳。景公戮之,尸解神遷。歷載五十,撫琴來旋。夷俟宋門,暢意五弦。

      【譯文】寇先是戰(zhàn)國時宋國人。他以釣魚為職業(yè),在睢水岸邊居住一百多年。他釣到魚,有的放回水中,有的拿到集市上賣掉,有的自己吃。他經(jīng)常戴著冠、系著腰帶,喜愛栽荔枝,吃荔枝的花和果實。宋景公問他養(yǎng)生之道。他不告訴景公,景公就殺害了他。但此后幾十年,人們卻看見寇先一直在宋都的城門坐著,后來連續(xù)彈琴幾十天才離去。宋國家家奉祀他。寇先珍惜道,道不隨意傳。宋景公殺掉他,形體化去精神變。經(jīng)歷五十年,彈琴又來還。踞坐宋國城門,盡情彈奏五弦。

      王子喬

      王子喬者,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凰鳴。游伊洛之間,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三十余年。后求之于山上,見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于緱氏山巔?!敝習r,果乘白鶴駐山頭,望之不得到。舉手謝時人,數(shù)日而去。亦立祠于緱氏山下,及嵩高首焉。妙哉王子,神游氣爽。笙歌伊洛,擬音鳳響。浮丘感應,接手俱上。揮策青崖,假翰獨往。

      【譯文】王子喬是周靈王的太子,名叫晉。喜歡吹笙,學鳳凰的鳴叫。游戲于伊水和洛水之間,道士浮丘公牽著他的手上了嵩山,住了三十多年。后來,人們到山上來找他,他對桓良說:“請告訴我的家人,七月七日在緱氏山頭上等我?!钡搅四翘?,王子喬果然乘著白鶴飛來,停在山頂之上,人們只能望見他卻不能上到山頂。他舉手向當時來看他的人致意,過了幾天才飛去。人們在緱氏山的腳下和嵩山的頂上同時立祠奉祀他。奇妙王子喬,神游天地氣度爽朗。吹笙伊水洛水間,擬音如鳳凰歌唱。浮丘公受到感應,攜手同把嵩山上。揮鞭策于青崖處,乘仙鶴獨來獨往。

      幼伯子

      幼伯子者,周蘇氏客也。冬常著單衣,盛暑著襦,形貌穢異。后數(shù)十年更壯,時人莫知。世世來誡佑,蘇氏子孫得其福力也。周客戢容,泯跡泥盤。夏服重纊,冬振輕紈。作不背本,義不獨安。乃眷周氏,其艱難。

      【譯文】幼伯子,是周代一戶姓蘇人家的門客。他冬天常穿著單衣服,酷暑天卻穿著棉襖和棉褲,形貌污穢怪異。幾十年過后,身體變得越加健壯,當時人都不知道他是異人。他一心勸誡幫助蘇氏家族,蘇門世代受到他的恩惠和保佑。周客掩藏真相,斂跡塵俗之間。夏天穿著夾棉衣,寒冬身著輕紗絹。行動不忘根本,懷道義身不獨安。一心顧念周家,幫他子孫度艱難。

      安期先生  安期先生者,琊阜鄉(xiāng)人也。賣藥于東海邊,時人皆言千歲翁。秦始皇東游,請見與語三日三夜,賜金璧度數(shù)千萬。出于阜鄉(xiāng)亭,皆置去,留書以赤玉舄一雙為報,曰:“后數(shù)年求我于蓬萊山。”始皇即遣使者徐市、盧生等數(shù)百人入海,未至蓬萊山,輒逢風波而還。立祠阜鄉(xiāng)亭海邊十數(shù)處云。寥寥安期,虛質(zhì)高清。乘光適性,保氣延生。聊悟秦始,遺寶阜亭。將游蓬萊,絕影清泠。

      【譯文】安期先生是琊阜鄉(xiāng)人。在東海邊賣藥,當時人都說他是千歲老人。秦始皇東游,召見安期生并與他長談了三天三夜,賜給他黃金和玉璧估計有幾千萬。安期先生走出阜鄉(xiāng)亭,寶貝都放在亭內(nèi),留下一封信與一雙赤玉鞋作答,信上寫道:“幾年以后到蓬萊山找我?!鼻厥蓟示团墒拐咝焓小⒈R生等幾百人乘船下海,還沒到蓬萊山,就遇大風大浪而被迫返回。后來人們在阜鄉(xiāng)亭和海邊建了十幾處祠堂??湛彰烀彀财谏齾s塵累氣高清。順應時光隨心性,保持和氣延壽命。寄言點悟秦始皇,留下珍寶阜鄉(xiāng)亭。將游仙境蓬萊山,蒼茫大海滅蹤影。

      桂 父

      桂父者,象林人也。色黑而時白時黃時赤,南海人見而尊事之。常服桂及葵,以龜腦和之,千丸十斤桂,累世見之。今荊州之南尚有桂丸焉。偉哉桂父,挺直遐畿。靈葵內(nèi)潤,丹桂外綏。怡怡柔顏,代代同輝。道播東南,奕世莫違。

      【譯文】桂父是象林人。他膚色黑,但有時變白,有時變黃,有時變赤,南海人一見就尊崇對待他。他常服食桂花和葵花,并用龜腦與它們配制成桂丸,制一千粒用桂十斤,多少代人都見過這種丸子。如今荊州以南地區(qū)還有桂丸。偉大的桂父,卓然挺立邊遠地。靈奇葵花內(nèi)潤澤,用丹桂安撫外體。和顏又悅色,世世代代放光輝。道術(shù)遍布東南,累世無人違背。

      瑕丘仲

      瑕丘仲者,寧人也。賣藥于寧百余年,人以為壽矣。地動舍壞,仲及里中數(shù)十家屋臨水,皆敗。仲死,民人取仲尸,棄水中,收其藥賣之。仲披裘而從,詣之取藥。棄仲者懼,叩頭求哀,仲曰:“恨汝使人知我耳,吾去矣。”后為夫余胡王驛使,復來至寧。北方人謂之謫仙人焉。瑕丘通玄,謫脫其跡。人死亦死,泛焉言惜。遨步觀化,豈勞胡驛。茍不睹本,誰知其謫。

      【譯文】瑕丘仲是寧地人。在寧賣藥一百多年,人們都認為他是個壽星。后來地震房屋被損壞,瑕丘仲和鄉(xiāng)鄰幾十家房進了水,都坍塌了。瑕丘仲死去,有人把他的尸體丟到水中,收拾到他制的藥拿去賣。瑕丘仲披著毛皮衣跟在后面,到那人跟前取回藥。那個拋棄尸體的人很害怕,叩頭求饒,瑕丘仲說:“我只是恨你讓別人知道了我的真象而已,我要離開這里了?!焙髞?,瑕丘仲作了扶余國國王的使者,又來到了寧地。北方人稱瑕丘仲為謫仙人。瑕丘通于幽玄,謫降人間隱藏真跡。別人死他也死,泛尸水中不必憐惜。游觀天地變化,哪肯辛辛苦苦做個胡人驛使。如不洞察本源,誰知他是謫仙。

      酒 客

      酒客者,梁市上酒家人也。作酒常美而售,日得萬錢。有過而逐之,主人酒常酢敗。窮貧,梁市中賈人多以女妻而迎之,或去或來。后百余歲來,為梁丞,使民益種芋菜,曰:“三年當大饑?!弊淙缙溲?,梁民不死。五年解印綬去,莫知其終焉。酒客蕭,寄沽梁肆。何以標異,醇醴殊味。屈身佐時,民用不匱。解紱晨征,莫知所萃。

      【譯文】酒客是大梁集市上酒家的傭工,他釀制的酒味道醇美容易銷售,每天能給東家?guī)砣f錢的收入。后因過失而被趕走,從此這個酒家的酒就經(jīng)常酸壞。酒客窘困貧窮。梁市上的商賈都愿把女兒嫁給他,接他去家中。酒客有時離開梁地,有時又回來。過了一百多年,他當了梁的郡丞。他讓百姓多種芋頭蔬菜,說:“三年之內(nèi)要發(fā)生饑荒?!惫槐凰f中了,梁地的老百姓因此沒有餓死。酒客任官五年就辭去,沒有人知道他最終落到什么地方。酒客落魄困窘,寄身梁地酒肆中。以什么標奇立異?酒味醇厚與眾不同。委身輔佐時世,百姓食用不窮。一旦辭官遠行,沒人知他所終。

      任 光

      任光者,上蔡人也。善餌丹,賣于都市里間,積八十九年,乃知是故時任光也。皆說如數(shù)十歲面顏,后長老識之,趙簡子聘與俱歸。常在桓梯山上,三世不知所在。晉人常服其丹也。上蔡任光,能煉神丹。年涉期頤,曄爾朱顏。頃適趙子,縱任所安。升軌桓梯,高飛云端。

      【譯文】任光是上蔡人,善于服食丹藥。他在城市和鄉(xiāng)村賣丹藥,達八十九年,人們才知道他就是過去的任光,都說他容顏看上去只像幾十歲的人,后來有老人認出了他,趙簡子恭請他一同回府。他常游于桓梯山上,幾代以后,人們又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晉國的人經(jīng)常服用他煉的丹藥。上蔡有個任光,善于煉制神丹。年紀超過百歲,鮮艷紅潤容顏。暫時往投趙鞅,縱情任性所安。游戲桓梯山上,高高飛升云端。

      簫 史  簫史者,秦穆公時人也。善吹簫,能致孔雀白鶴于庭。穆公有女,字弄玉,好之,公遂以女妻焉。日教弄玉作鳳鳴,居數(shù)年,吹似鳳聲,鳳凰來止其屋。公為作鳳臺,夫婦止其上,不下數(shù)年。一旦,皆隨鳳凰飛去。故秦人為作鳳女祠于雍宮中,時有簫聲而已。簫史妙吹,鳳雀舞庭。嬴氏好合,乃習鳳聲。遂攀鳳翼,參翥高冥。女祠寄想,遺音載清。

      【譯文】簫史是秦穆公時人,善吹簫,能使孔雀、白鶴聞聲飛落庭院。穆公有個女兒叫弄玉,喜歡簫史,穆公就把她嫁給了簫史。簫史每天教弄玉吹簫,模仿鳳的叫聲。這樣過了幾年,弄玉吹簫聲與鳳鳴聲非常相似,鳳凰聽到簫聲,都飛來停息在他們的屋上。穆公就替他們造了一座臺,名為鳳臺。簫史夫婦居住臺上達數(shù)年之久,一天早上,他們隨著鳳凰一同飛去。為此,秦國替弄玉在雍宮內(nèi)造了一座祠堂,名為鳳女祠,還時時能聽到簫聲在祠內(nèi)回蕩。簫史吹妙音,鳳雀舞內(nèi)庭。嬴女成佳配,秦宮學鳳聲。一旦攀鳳翼,飛舉入高冥。女祠寄遐想,遺音瀝瀝清。

      祝雞翁

      祝雞翁者,洛人也。居尸鄉(xiāng)北山下,養(yǎng)雞百余年。雞有千余頭,皆立名字。暮棲樹上,晝放散之。欲引呼名,即依呼而至。賣雞及子,得千余萬。輒置錢去之吳,作養(yǎng)魚池。后升吳山,白鶴孔雀數(shù)百,常止其傍云。人禽雖殊,道固相關(guān)。祝翁傍通,牧雞寄。育鱗道洽,棲雞樹端。物之致化,施而不刊。

      【譯文】祝雞翁是洛地人,住在尸鄉(xiāng)北山腳下,養(yǎng)雞一百多年。雞有一千多只,每只雞都起了名字。這些雞晚上棲息在樹上,白天分散各處。如果要招引雞,只需叫名字,雞就應聲而來。祝雞翁賣掉雞和小雞,得錢上千萬。他便把錢留在尸鄉(xiāng),去了吳國,在那里挖池養(yǎng)魚。后來他又上了吳山,白鶴、孔雀幾百只,經(jīng)常聚集在他的身旁。人與禽獸雖不同,道使他們緊相連。祝翁博識旁通,養(yǎng)雞任性寄歡。養(yǎng)魚道也相合,將雞棲息樹端。萬物變化之道,永行而不改變。

      朱 仲

      朱仲者,會稽人也,常于會稽市上販珠。漢高后時,下書募三寸珠。仲讀購書笑曰:“直值汝矣?!标迦缰樵勱I上書。珠好過度,即賜五百金。魯元公主復私以七百金,從仲購珠。仲獻四寸珠,送置于闕即去。下書會稽征聘,不知所在。景帝時,復來獻三寸珠數(shù)十枚,輒去,不知所之云。朱仲無欲,聊寄賈商。俯窺驪龍,捫此夜光。發(fā)跡會稽,曜奇咸陽。施而不德,歷世彌彰。

      【譯文】朱仲是會稽人,常在會稽的集市上販賣寶珠。漢高后時,下詔書求購三寸大小的寶珠。朱仲讀了詔書笑著說:“我的珠子正好遇上買主了?!彼谑菐е鴮氈閬淼匠⑸蠒V熘俚膶氈楸纫?guī)定的還好,高后當即賜他五百兩黃金。魯元公主又私下用七百兩黃金,向朱仲購買寶珠。朱仲就獻上四寸大的珠子,送去放在宮門就離去了。后來皇帝下詔書到會稽征聘朱仲,已經(jīng)不知他的去向了。漢景帝時,朱仲又來到朝廷獻三寸珠幾十顆,獻上就走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朱仲沒有物欲,聊且寄跡賈商。俯身下視驪龍,手握寶珠夜光。發(fā)跡會稽集市,顯奇西都咸陽。施德而不居德,歷世名更顯揚。

      修羊公

      修羊公者,魏人也。在華陰山上石室中,有懸石榻,臥其上,石盡穿陷。略不食,時取黃精食之。后以道干景帝,帝禮之,使止王邸中。數(shù)歲道不可得。有詔問:“修羊公能何日發(fā)?”語未訖,床上化為白羊,題其脅曰:“修羊公謝天子?!焙笾檬蛴陟`臺上。羊后復去,不知所在。卓矣修羊,韜奇含靈。枕石大華,餐茹黃精。漢禮雖隆,道非所經(jīng)。應變多質(zhì),忽爾隱形。

      【譯文】修羊公是魏國故地人。在華陰山的石室中,有張懸空石床,修羊公睡在上面,石床都讓他睡穿陷了。他不大吃東西,只是偶爾吃一點黃精。后來他憑道術(shù)干謁景帝,景帝對他以禮相待,讓他住在諸侯王的官邸里。但過了幾年仍未見他顯道,景帝召道:“修羊公什么時候才能表現(xiàn)出道術(shù)?”話未說完,只見床上的修羊公化為白羊,并在脅部題有“修羊公謝天子”的字樣,景帝命人將石羊放到靈臺上面。后來石羊離去了,不知落在什么地方。卓越不凡修羊公,內(nèi)藏神通靈性。太華山中睡石床,他只服食黃精。漢皇禮待雖隆重,道術(shù)不可經(jīng)營。隨機變化多方,瞬間隱去原形?! ○⑶鹁?br>
      稷丘君者,太山下道士也。武帝時,以道術(shù)受賞賜。發(fā)白再黑,齒落更生。后罷去。上東巡太山,稷丘君乃冠章甫,衣黃衣,擁琴來迎,拜武帝,指帝:“陛下勿上也,上必傷足指?!奔皵?shù)里,右足指果折。上諱之,故但祠而還。為稷丘君立祠焉,為稷承奉之云。稷丘洞徹,修道靈山。煉形濯質(zhì),變白還年。漢武行幸,攜琴來延。戒以升陟,逆睹未然。

      【譯文】稷丘君是泰山下的道士,漢武帝時,他因道術(shù)高明而受到賞賜。他頭發(fā)白了能變黑,牙齒脫落能再生。后來他辭別武帝回到泰山下,武帝東巡泰山,稷丘君戴著緇布冠,穿著黃色道袍,抱著琴出迎武帝。他拜完武帝,手指點泰山對武帝說:“陛下請不要上山,上山必傷腳趾。”武帝不聽,才上去幾里路,右腳趾果然折傷了。皇上忌諱此事,因此只在山下祭祀一番就回駕了。后來替稷丘君在泰山下建了祠堂,設(shè)稷奉祀他。稷丘深明通達,修道神靈之山。煉形養(yǎng)身滌穢垢,膚色變白年壽延。武帝巡行泰山,稷丘抱琴出迎。諫阻登高攀險,事先已見禍患。

      崔文子

      崔文子者,太山人也。文子世好黃老事,居潛山下,后作黃散赤丸,成石父祠,賣藥都市,自言三百歲。后有疫氣,民死者萬計,長吏之文所請救。文擁朱幡,系黃散以徇人門。飲散者即愈,所活者萬計。后去,在蜀賣黃散。故世寶崔文子赤丸黃散,實近于神焉。崔子得道,術(shù)兼秘奧。氣癘降喪,仁心攸悼。朱幡電麾,神藥捷到。一時獲全,永世作效。

      【譯文】崔文子是泰山人,世代都喜歡道家的修煉之術(shù)。文子住在潛山之下,配制黃精散藥和朱砂丹,并建了一座石父祠。他把制出的藥拿到都市里去賣,自稱已有三百歲的年紀。后來瘟疫流行,老百姓死亡數(shù)以萬計,郡縣長官到文子那里請他拯救百姓。崔文子手拿紅色的小旗,系著黃精散藥,巡行各家門戶。吃了他的黃精散藥的人,病很快就痊愈,被救活的人數(shù)以萬計。后來,崔文子離開了潛山,在蜀地賣黃散。當時人們奉文子的赤丸和黃散為寶物,像敬奉神靈一樣。崔文子修煉得道,道術(shù)秘密又深奧。瘟疫降下死亡災,仁德之心憂傷悼。朱幡揮動迅如電,黃散神神藥急送到。病人一時獲痊愈,神藥永世能奏效。

      赤須子

      赤須子,豐人也,豐中傳世見之云。秦穆公時主魚吏也,數(shù)道豐界災害水旱,十不失一。臣下歸向,迎而師之,從受業(yè),問所長。好食松實、天門冬、石脂,齒落更生,發(fā)墮再出,服霞絕后。遂去吳山下,十余年,莫知所之。赤須去豐,爰憩吳山。三藥并御,朽貌再鮮。空往師之,而無使延。顧問小智,豈識巨年?

      【譯文】赤須子是豐縣人,豐縣人相傳世代都見到過他。他本是秦穆公時主管漁業(yè)的官吏,多次預言豐縣界內(nèi)的水旱災害,十次中沒有一次失誤。當時的大臣都歸向他,把他迎去作老師,跟隨他學習,請教他的特長。他喜歡吃松子、天門冬和石鐘乳,牙齒掉了能夠再生,頭發(fā)掉了也能夠再長出來,服霞修煉,沒有后代。后來他去了吳山,又過了十多年,就沒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赤須子離開了豐縣,于是棲隱到吳山。三種藥物一同服用,衰老的容貌重美艷。人們徒勞地去拜他為師,卻不能夠使壽命長延。試問那些小智小慧,怎懂得仙人如何永年?

      東方朔

      東方朔者,平原厭次人也。久在吳中,為書師數(shù)十年。武帝時,上書說便宜,拜為郎。至昭帝時,時人或謂圣人,或謂凡人。作深淺顯默之行,或忠言,或詼語,莫知其旨。至宣帝初,棄郎以避亂世,置幘官舍,風飄之而去。后見于會稽,賣藥五湖。智者疑其歲星精也。東方奇達,混同時俗。一龍一蛇,豈豫榮辱?高韻沖霄,不羈不束。沉跡五湖,騰影#谷。  【譯文】東方朔是平原厭次人。他長期寓居吳中,做了幾十年私塾老師。武帝時,他上書言事,被封為郎官。到昭帝時,當時的人有的說他是圣人,有的說他是凡人。他的行為有時深藏不露,有時公然直行,有時盡忠進言,有時詼諧戲談,竟沒有人知道他意旨所在。到宣帝初年,他放棄郎官不做,以躲避亂世。他把官帽放在衙門里,風把它吹走了。后來他出現(xiàn)在會稽,又在太湖一帶賣藥。有智慧的人懷疑他是木星精氣幻化而成。東方朔奇特曠達,混跡于當時的世俗。時而如龍騰飛,時而如蛇蟄伏,哪里會介意榮耀與屈辱?高情遠韻直上云霄,自由自在不受約束。時而隱身在五湖,時而飛騰在日出之處?! °^翼夫人

      鉤翼夫人者,齊人也,姓趙。少時好清凈,病臥六年,右手拳屈,飲食少。望氣者云:“東北有貴人氣?!蓖贫弥?。召到,姿色甚偉。武帝披其手,得一玉鉤,而手尋展,遂幸而生昭帝。后武帝害之,殯尸不冷,而香一月間。后昭帝即位,更葬之,棺內(nèi)但有絲履。故名其宮曰鉤翼。后避諱,改為弋廟。闈有神祠、閣在焉。婉婉弱媛,廟符授鉤。誕育嘉嗣,皇祚惟休。武之不達,背德致仇。委身受戮,尸滅芳流。

      【譯文】鉤翼夫人是齊郡人,姓趙。她小時候喜歡清凈,臥病在床六年,右手指掌拳縮,飲食很少。當時觀望云氣的人說:“東北方向有貴人氣?!蓖扑愫笳业搅怂?。武帝下詔讓她到了皇宮,發(fā)現(xiàn)她的容貌出眾,掰開她拳縮的指掌,得到一個玉鉤,而她的手不久也就伸展開了。于是她受到武帝寵幸,生下昭帝。后來武帝殺害了她,但她的尸體停放卻不僵硬,而且香氣彌漫達一月之久。昭帝即位后,將她改葬,發(fā)現(xiàn)棺內(nèi)只剩下絲鞋。所以把她住過的宮室叫做鉤翼宮。后來為了避諱,改稱弋廟。后宮內(nèi)有祠堂和樓閣。美貌嬌弱的女子,廟號取名求合玉鉤。生育了美好的后代,皇位因此保持永久。武帝不能通達事理,背棄德義導致怨仇。以身相托反被殺害,尸滅不見而芳香長留?! 佟∽?br>
      犢子者,鄴人也。少在黑山,采松子、茯苓,餌而服之,且數(shù)百年。時壯時老,時好時丑,時人乃知其仙人也。常過酤酒陽都家。陽都女者,市中酤酒家女,眉生而連,耳細而長,眾以為異,皆言此天人也。會犢子牽一黃犢來過,都女悅之,遂留相奉侍。都女隨犢子出,取桃李,一宿而返,皆連兜甘美。邑中隨伺,逐之出門,共牽犢耳而走,人不能追也。且還復在市中數(shù)十年,乃去見潘山下,冬賣桃李云。犢子山棲,采松餌苓。妙氣充內(nèi),變白易形。陽氏奇表,數(shù)合理冥。乃控靈犢,倏若電征?!  咀g文】犢子是鄴縣人。他年輕時在黑山采集松子和茯苓,做成糕餅吃,將近幾百年。他有時強壯有時衰老,有時英俊有時丑陋,當時的人才知道原來他是仙人。他經(jīng)常到賣酒的陽都家去。陽都的女兒,是集市中賣酒人家的女兒,兩道眉毛生下來就連在一起,耳朵又細又長,人們覺得她長相奇特,都說她是天上的仙人。犢子牽著一頭小黃牛來到她家,陽都女喜歡他,就把他留下來,與他做了夫妻。陽都女跟隨犢子出去摘取桃李,過了一夜才回來,所摘的桃李連根蒂都甜美。同鄉(xiāng)的人跟隨偵察他們,把他們逐出城門,他們就一起牽著小牛的耳朵走了,人們追不上他們。后來他們又在集市中生活了幾十年,才離開又出現(xiàn)在潘山下,冬天仍在賣桃李。犢子隱居在山中,采集松子和茯苓。精氣充滿體內(nèi),能使膚色變白體易形。陽都女兒相貌特異,道合自然理玄深。牽著靈異的黃犢離去,迅如閃電劃過蒼。

      騎龍鳴  騎龍鳴者,渾亭人也。年二十,于池中求得龍子,狀如守宮者十余頭。養(yǎng)食,結(jié)草廬而守之。龍長大,稍稍而去。后五十余年,水壞其廬而去。一旦,騎龍來渾亭,下語云:“馮伯昌孫也。此間人不去五百里,必當死?!毙耪呓匀?,不信者以為妖。至八月,果水至,死者萬計。騎鳴養(yǎng)龍,結(jié)廬虛池。專至俟化,乘云驂螭。紆轡故鄉(xiāng),告以速移。洞鏡災祥,情眷不離。

      【譯文】騎龍鳴是渾亭人。他二十歲的時候,在池塘中捕到小龍,形狀很像壁虎,有十幾條。他把小龍飼養(yǎng)起來,并且蓋了一間草屋來守護它們。龍長大后,漸漸都離池而去。后來過了五十多年,大水沖毀了他的草屋,他也離開了。有一天,他騎龍來到渾亭上空,對下面的人說:“我是馮伯昌的孫子。這里的人不離開五百里,一定會死?!毕嘈潘娜硕茧x開了。不相信的以為他是妖怪。到了八月,大水果然來到,淹死的人成千上萬。騎龍鳴飼養(yǎng)龍子,結(jié)草為廬,掘地為池。精誠專一等待變化,云中乘龍騰空而起。故鄉(xiāng)上空緩轡徐行,告訴人們迅速轉(zhuǎn)移。洞察吉祥和災異,戀鄉(xiāng)之情不稍離。

      主 柱

      主柱者,不知何所人也。與道士共上宕山,言此有丹砂,可得數(shù)萬斤。宕山長吏,知而上山封之。砂流出,飛如火,乃聽柱取。為邑令章君明餌砂,三年得神砂飛雪,服之,五年能飛行,遂與柱俱去云。主柱同窺,道士精徹。玄感通山,丹砂出穴。熒熒流丹,飄飄飛雪。宕長悟之,終然同悅。

      【譯文】主柱,不知是哪里人。他和道士一起上宕山,道士說這里有丹砂,能夠得到幾萬斤。宕山縣的縣令知道后,就上山將山禁封了。丹砂流出來,像火焰一樣迸飛,縣令只得聽任主柱取用。他為縣令章君明冶煉丹砂,三年后煉得神砂飛雪。章君明吃了,五年后能夠飛行,于是和主柱一起離開了。主柱和道士同看宕上,道士法術(shù)精微透徹。精神玄妙感應神山,丹砂迸飛流出洞穴。流丹光彩熒熒,白雪漫天飄飄。宕山縣令翻然醒悟,終于一同向道。

      園 客

      園客者,濟陰人也。姿貌好而性良,邑人多以女妻之,客終不取。常種五色香草,積數(shù)十年,食其實。一旦,有五色蛾止其香樹末,客收而薦之,以布生桑蠶焉。至蠶時,有好女夜至,自稱客妻,道蠶狀??团c俱收蠶,得百二十頭繭,皆如大??壱焕O,六十日始盡。訖則俱去,莫知所在。故濟陰人世祠桑蠶,設(shè)祠室焉?;蛟脐惲魸柺稀C涝請@客,顏曄朝華。仰吸玄精,俯捋五葩。馥馥芳卉,采采文蛾。淑女宵降,配德升遐。

      【譯文】園客是濟陰郡人。他容貌俊美,性情溫和,同鄉(xiāng)人都想把女兒嫁給他,他卻始終不娶。他曾種植五色香草,經(jīng)歷幾十年,才吃香草結(jié)的子實。一天,有五色神蛾落在香草尖上,園客把它們收起來,而且給它們作了草墊,鋪上布,讓它們在上面生育桑蠶。到收蠶的時候,一個美貌女子夜間來到,自稱是園客的妻子,對他述說蠶的情況。園客和她一起收蠶,共得到一百二十頭蠶繭,都像甕那么大。從繭里抽絲,一繭須六十天才能抽盡。抽完繭絲他們就一起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在什么地方。所以濟陰人世世代代祭祀桑蠶,都設(shè)置專門祠蠶的房屋。也有人說園客是陳留濟陽人氏。園客是多么美好啊,容光煥發(fā)像早晨的鮮花。抬頭吸納玄妙的精氣,低頭摘取五色香葩。散著馥香的芳草,文彩斑斕的桑蛾。窈窕淑女夜里到來,道德相合同升云霞。

      鹿皮公

      鹿皮公者,淄川人也。少為府小吏木工,舉手能成器械。岑山上有神泉,人不能至也。小吏白府君,請木工斤斧三十人,作轉(zhuǎn)輪懸閣,意思橫生。數(shù)十日,梯道四間成。上其巔,作祠舍,留止其旁,絕其二間以自固。食芝草,飲神泉,且七十年。淄水來,三下呼宗族家室,得六十余人,令上山半。水盡漂,一郡沒者萬計。小吏乃辭遣宗家,令下山。著鹿皮衣,遂去,復上閣。后百余年,下賣藥于市。皮公興思,妙巧纏綿。飛閣懸趣,上揖神泉。肅肅清廟,二間??梢蚤e處,可以永年。

      【譯文】鹿皮公是淄川人。他年輕時是郡府的木匠,抬手就能制成器物。當?shù)匾蛔馍缴嫌猩袢?,人們不能到達。鹿皮公稟告太守,請求讓三十個木匠帶著斧頭,制作轉(zhuǎn)輪和懸空的閣道,巧妙的構(gòu)思洋溢而出。過了幾十天,四間閣道作成了。鹿皮公上到尖山的頂峰,在那里建造祠堂,自己就住在祠堂旁邊,拆斷兩間閣道來使自己堅定心志。他吃芝草,飲神泉,將近七十年。淄河發(fā)水的時候,他三次下山去招呼同宗族的人,一共找到六十多個人,讓他們上到半山上。淄河水到處漂流,整個郡中被淹死的人數(shù)以萬計。水退以后,鹿皮公才送同宗族的人回家,讓他們下山。他自己穿著鹿皮衣也離開了,后來又回到懸閣上居住。這以后又過了一百多年,他下了山,在集市上賣藥。鹿皮公突發(fā)奇思,巧妙又纏綿。閣道凌空飛架有意趣,直上山巔汲飲清泉。肅穆清靜廟宇,寂寞懸閣兩間??梢员苁廓毦?,可以長享天年。  昌 容

      昌容者,常山道人也,自稱殷王子。食蓬根,往來上下,見之者二百余年,而顏色如二十許人。能致紫草,賣與染家,得錢以遺孤寡,歷世而然,奉祠者萬計。殷女忘榮,曾無遺戀。怡我柔顏,改華標。心與化遷,日與氣煉。坐臥奇貨,惠及孤賤?!  咀g文】昌容是常山道士,自稱是殷王的女兒。她服食蓬根,在常山往來上下,人們見到她已有二百多年,而她的容貌卻好像是二十來歲的人。她能找到紫草,賣給開染坊的人家,把得到的錢送給孤兒寡母,過了許多代都是這樣。祭祀她的人數(shù)以萬計。殷王女兒拋棄榮華,竟然毫不眷戀。保養(yǎng)柔美的容顏,不飾鮮花貌自妍。心隨自然造化遷移,天天養(yǎng)氣修煉。擁有珍奇的物品,恩惠施及孤寡貧賤。

      父

      父者,南郡人也。居山間,有仙人常止其家。從買瓜,教之煉瓜子,與桂附子、芷實共藏,而對分食之。二十余年,能飛走,升山入水。后百余年,居絕山頂,呼下父老,與道平生時事云。父何欲?欲在幽谷。下臨清澗,上翳委蓐。仙客舍之,導以秘,形絕埃,心在舊俗。

      【譯文】父是南郡縣人。他住在山谷里,有一仙人經(jīng)常來他家借宿。仙人跟他一起去買瓜,教他炒瓜子,讓他把瓜子和桂附子、芷草的果實一起收藏,然后兩個人分吃。過了二十多年,父就能夠飛行,能上山入水。此后一百多年,他住在極高的山頂,招呼山谷里的父老鄉(xiāng)親,和他們述說一生中的往事。父有什么欲望?只愿住在幽深山谷。下臨清澈的山泉,上有草苫覆蓋的茅屋。仙人常來借宿,教給他神秘的符。形體雖已遠離凡塵,心卻系念先前世俗。

      山 圖  山圖者,隴西人也。少好乘馬,馬踏之折腳。山中道人教令服地黃、當歸、羌活(獨活)、苦參散。服之一歲,而不嗜食,病愈身輕。追道人問之,自言五岳使,“之名山采藥,能隨吾,使汝不死?!鄙綀D追隨之六十余年。一旦歸來,行母服于家間。期年復去,莫知所之。山圖抱患,因毀致金。受氣使身,藥輕命延。寫哀墳柏,天愛猶纏。數(shù)周高舉,永絕俗緣。

      【譯文】山圖是隴西人。他年輕時喜歡騎馬,曾經(jīng)被馬踩斷了腳。山中的道人叫他服用地黃、當歸、羌活(獨活)、苦參制成的藥粉。他服藥一年之后,就不想吃飯,病治好了,身體也變得輕快。山圖追著詢問道人,道人自稱是五岳的使者,并說“到名山去采藥。如果你跟我一起去,我能讓你長生不死?!庇谑巧綀D跟隨他有六十多年。一天山圖突然回來,在家為母親服喪。一年后又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山圖身遭災禍,因傷殘得到保全。接受精氣身輕便,藥物雖輕壽命延。母親墳旁抒哀痛,天生情愛心頭纏。時經(jīng)一年飄然去,永遠斷絕世俗緣。

      谷 春    谷春者,櫟陽人也,成帝時為郎。病死,而尸不冷。家發(fā)喪行服,猶不敢下釘。三年,更著冠幘,坐縣門上,邑中人大驚。家人迎之,不肯隨歸。發(fā)棺有衣無尸。留門上三宿,去之長安,止橫門上。人知追迎之,復去之太白山。立祠于山上,時來,至其祠中止宿焉。谷春既死,停尸猶溫。棺闔五稔,端委于門。顧視空柩,形逝衣存。留軌太白,納氣玄根。  【譯文】谷春是櫟陽人,成帝時任郎官。

作者:漢·劉向撰;錢衛(wèi)語釋

楊太真外傳

  • 楊太真外傳楊貴妃小字玉環(huán),弘農(nóng)華陰人也。后徙居蒲州永樂之獨頭村。高祖令本,金州刺史;父玄琰,蜀州司戶。貴妃生于蜀。嘗誤墜池中,后人呼為落妃池。池在導江縣前。(亦如王昭君生于陜州,今有昭君村;綠珠生于白州,今有綠珠江。)妃早孤,養(yǎng)于叔父河南府士曹玄家。開元二十三年十一月,歸于壽邸。二十八年十月,玄宗幸溫泉宮,(自天寶六載十月,復改為華清宮。)使高力士取楊氏女于壽邸,度為女道士,號太真,住內(nèi)太真宮。天寶四載七月,冊左衛(wèi)中郎將韋昭訓女配壽邸。是月,于鳳凰園冊太真宮女道士楊氏為貴妃,半后服用。進見之日,奏《霓裳羽衣曲》。(《霓裳羽衣曲》者,是玄宗登三鄉(xiāng)驛,望女兒山所作也。故劉禹錫有詩云:“伏睹玄宗皇帝望《女兒山詩》,小臣斐然有感:開元天子萬事足,惟惜當時光景促,三鄉(xiāng)驛上望仙山,歸作《霓裳羽衣曲》。仙心從此在瑤池,三清八景相追隨。天上忽乘白云去,世間空有《秋風詞》。”又《逸史》云:“羅公遠天寶初侍玄宗,八月十五日夜,宮中玩月,曰:‘陛下能從臣月中游乎?’乃取一枝桂,向空擲之,化為一橋,其色如銀。請上同登,約行數(shù)十里,遂至大城闕。公遠曰:‘此月宮也。’有仙女數(shù)百,素練寬衣,舞于廣庭。上前問曰:‘此何曲也?’曰:‘《霓裳羽衣》也?!厦苡浧渎曊{(diào),遂回橋,卻顧,隨步而滅。旦諭伶官,象其聲調(diào),作《霓裳羽衣曲》。”以二說不同,乃備錄于此。)是夕,授金釵鈿合。上又自執(zhí)麗水鎮(zhèn)庫紫磨金琢成步搖,至妝閣,親與插鬢。上甚喜,謂后宮人曰:“朕得楊貴妃,如得至寶也?!蹦酥魄釉弧兜脤氉印罚衷弧兜米印?。先是,開元初,玄宗有武惠妃、王皇后。后無子。妃生子,又美麗,寵傾后宮。至十三年,皇后廢,妃嬪無得與惠妃比。二十一年十一月,惠妃即世。后庭雖有良家子,無悅上目者,上心凄然。至是得貴妃,又寵甚于惠妃。有姊三人,皆豐碩修整,工于謔浪,巧會旨趣,每入宮中,移晷方出。宮中呼貴妃為娘子,禮數(shù)同于皇后。冊妃日贈其父玄淡濟陰太守,母李氏隴西郡夫人。又贈玄琰兵部尚書,李氏涼國夫人。叔玄為光祿卿銀青光祿大夫。再從兄釗拜為侍郎,兼數(shù)使。兄又居朝列。堂弟尚太華公主,是武惠妃生,以母,見遇過于諸女,賜第連于宮禁。自此楊氏權(quán)傾天下,每有囑請,臺省府縣,若奉詔敕。四方奇貨、童仆、駝馬,日輸其門。

    時安祿山為范陽節(jié)度,恩遇最深,上呼之為兒。嘗于便殿與貴妃同宴樂。祿山每就坐,不拜上而拜貴妃。上顧而問之:“胡不拜我而拜妃子,意者何也?”祿山奏云:“胡家不知其父,只知其母?!鄙闲Χ庵S置鼦铤家韵?,約祿山為兄弟姊妹,往來必相宴餞。初雖結(jié)義頗深,后亦權(quán)敵,不葉。

    五載七月,妃子以妒悍忤旨。乘單車,令高力士送還楊宅。及亭午,上思之不食,舉動發(fā)怒。力士探旨,奏請載還,送院中宮人衣物及司農(nóng)米面酒饌百余車。諸姊及初則懼禍聚哭,及恩賜浸廣,御饌兼至,乃稍寬慰。妃初出,上無卿,中官趨過者,或笞撻之。至有驚怖而亡者。力士因請就召,既夜,遂開安興坊,從太華宅以入。及曉,玄宗見之內(nèi)殿,大悅。貴妃拜泣謝過。因召兩市雜戲以娛貴妃。貴妃諸姊進食作樂。自茲恩遇日深,后宮無得進幸矣。

    七載,加釗御史大夫,權(quán)京兆尹,賜名國忠。封大姨為韓國夫人,三姨為虢國夫人,八姨為秦國夫人。同日拜命,皆月給錢十萬,為脂粉之姿。然虢國不施妝粉,自炫美艷,常素面朝天。當時杜甫有詩云:

    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上馬入宮門。
      卻嫌脂粉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

    又賜虢國照夜璣,秦國七葉冠,國忠鎖子帳,蓋希代之珍,其恩寵如此。授銀青光祿大夫鴻腫卿,列戟,特授上柱國,一日三詔。與國忠五家于宣陽里,甲第洞開,僭擬宮掖,車馬仆從,照耀京邑。遞相夸尚,每造一堂,費逾千萬計,見制度宏土于己者,則毀之復造,土木之工,不舍晝夜。上賜御食,及方外進獻,皆頒賜五宅。開元已來,豪貴榮盛,未之比也。上起動必與貴妃同行,將乘馬,則力士執(zhí)轡授鞭。宮中掌貴妃刺繡織錦,亡慮百人,雕樓器物又數(shù)百人,供生日及時節(jié)慶,續(xù)命楊益往嶺南長吏,日求新奇以進奉。嶺南節(jié)度張九章,廣陵乏史王翼,以端午進貴妃珍玩衣服,異于他郡,九章加銀青光祿大夫,翼擢為戶部侍郎。

    九載二月,上舊置五王帳,長枕大被,與兄弟共處其間。妃子無何竊寧王紫玉笛吹。因此又忤旨,放出。時吉溫多與中貴人善,國忠懼,請計于溫。遂入奏曰:“妃,婦人,無智識。有忤圣顏,罪當死。既蒙嘗恩寵,只合死于宮中。陛下何惜一席之地,使其就戮,安忍取辱于外乎?”上曰:“朕用卿,蓋不緣妃也?!背酰钪惺箯堩w光送妃至宅,妃泣謂韜光曰:“請奏:妾罪合萬死。衣服之外,皆圣恩所賜。惟發(fā)膚是父母所生。今當即死,無以謝上。”乃引刀剪其發(fā)一繚,附韜光以獻。妃既出,上憮然。至是,韜光以發(fā)搭于肩以奏。上大驚惋,遽使力士就召以歸,自后益嬖焉。又加國忠遙領(lǐng)劍南節(jié)度使。

    十載上元節(jié),楊氏五宅夜游,遂與廣寧公主騎從爭西市門。楊氏奴揮鞭誤及公主衣,公主墮馬。駙馬鄭昌裔扶公主,因及數(shù)撾。公主泣奏之,上令決殺楊家奴一人,昌裔停官,不許朝謁。于是楊家轉(zhuǎn)橫,出入禁門不問,京師長吏為之側(cè)目。故當時謠曰:“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歡。”又曰:“男不封侯女作妃,君看女卻為門。”其天下人心羨慕如此。

    上一旦御勤政樓,大張聲樂。時教坊有王大娘,善戴百尺竿,上施木山:狀瀛州、方丈,令小兒持絳節(jié),出入其間,而舞不輟,時劉晏以神童為秘書省正字,十歲,惠悟過人。上召于樓中,貴妃坐于膝上,為施粉黛,與之巾櫛。貴妃令詠王大 娘戴竿,晏應聲曰:

    樓前百戲競爭新,惟有長竿妙入神。
      誰謂綺羅翻有力,猶自嫌輕更著人。

    上與貴妃及嬪御皆歡笑移時,聲聞于外,因命牙笏錦紋袍賜之。上又宴諸王于木蘭殿,時木蘭花發(fā),皇情不悅。妃醉中舞《霓裳羽衣》一曲,天顏大悅,方知回雪流風,可以回天轉(zhuǎn)地。上嘗夢十仙子,乃制《紫云回》(玄宗嘗夢仙子十余輩,御卿云而下,各執(zhí)樂器,懸奏之。曲度清越,真仙府之音。有一仙人曰:“此神仙《紫云回》。今傳授陛下,為正始之音?!鄙舷捕鴤魇堋e缓?,余響猶在。旦,命玉笛習之,盡得其節(jié)奏也)。并夢龍女,又制《凌波曲》(玄宗在東都,晝夢一女,容貌艷異,梳交心髻,大袖寬衣,拜于床前。上問:“汝何人?”曰:“妾是陛 下凌波池中龍女。衛(wèi)宮護駕,妾實有功,今陛下洞曉鈞天之音,乞賜一曲以光族類?!鄙嫌趬糁袨楣暮伲靶屡f之曲聲,為《凌波曲》。龍女再拜而去。及覺,盡記之。會禁樂,自御琵琶,習而翻之。與文武臣僚,于凌波宮臨池奏新曲,池中波濤涌起,復有神女出池心,乃所夢之女也。上大悅,語于宰
    相,因于池上置廟,每歲命祀之)。二曲既成,遂賜宜春院及梨園弟子并諸王。

    時新豐初進女伶謝阿蠻,善舞。上與妃子鐘念,因而受焉。就按于清元小殿,寧王吹玉笛,上羯鼓,妃琵琶,馬仙期方響,李龜年篥,張野狐箜篌,賀懷智拍。自旦至午,歡洽異常。時惟妃女弟秦國夫人端坐觀之。曲罷,上戲曰:“阿瞞(上在禁中,多自稱也)樂籍,今日幸得供養(yǎng)夫人,請一纏頭?!鼻貒唬骸柏M有大唐天子阿姨,無錢用耶?”遂出三百萬為一局焉。樂器皆非世有者,才奏,而清風習習,聲出天表。妃子琵琶羅檀,寺人白季貞使蜀還獻。其木溫潤如玉,光耀可鑒,有金縷紅紋,蹙成雙鳳。弦乃未呵彌羅國永泰元年所貢者,淥水蠶絲也,光瑩如貫珠瑟瑟。紫玉笛乃桓娥所得也。祿山進三百事管色,俱用媚玉為之。諸王、郡主、妃之姊妹,皆師妃,為琵琶弟子。每一曲徹,廣有獻遺,妃子是日問阿蠻曰:“爾貧,無可獻師長,待我與汝為?!泵虄杭t桃娘取紅粟玉臂支賜阿蠻。

    妃善擊磬,拊搏之音泠泠然多新聲,雖太常梨園之妓,莫能及之。上命采藍田綠玉,琢成磐:上方造、流蘇之屬,以金鈿珠翠飾之,鑄金為二獅子,以為趺,彩繒褥麗,一時無比。先,開元中,禁中重木芍藥,即今牡丹也。得數(shù)本紅紫淺紅通白者,上因移植于興慶池東沉香亭前。會花方繁開,上乘照夜白,妃以步輦從。詔選梨園弟子中尤者,得樂十六色。李龜年以歌擅一時之名,手捧檀板,押眾樂前,將欲歌之。上曰:“賞名花,對妃子,焉用舊樂詞為。”遽命龜年持金花箋,宣賜翰林學士李白立進《清平樂詞》三篇。承旨,猶苦宿醒,因援筆賦之。第一首: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第二首: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第三首: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龜年捧詞進,上命梨園弟子略約詞調(diào),撫絲竹,遂促龜年以歌。妃持玻璃七寶杯,酌西涼州葡萄酒,笑領(lǐng)歌,意甚厚。上因調(diào)玉笛以倚曲。每曲遍將換,則遲其聲以媚之。妃飲罷,斂繡巾再拜。上自是顧李翰林尤異于他學士。會力士終以脫靴為恥,異日,妃重吟前詞,力士戲曰:“始為妃子怨李白深入骨髓,何翻拳拳如是耶?”妃子驚曰:“何學士能辱人如斯?”力士曰:“以飛燕指妃子,賤之甚矣?!卞钊恢I蠂L三欲命李白官,卒為宮中所捍而止。

    上在百花院便殿,因覽《漢成帝內(nèi)傳》,時妃子后至,以手整上衣領(lǐng),曰:“看何文書?”上笑曰:“莫問。知則又人?!币捜?,乃是“漢成帝獲飛燕,身輕欲不勝風??制滹h翥,帝為造水晶盤,令宮人掌之而歌舞。又制七寶避風臺,間以諸香,安于上,恐其四肢不禁”也。上又曰:“爾則任吹多少?!鄙w妃微有肌也,故上有此語戲妃。妃曰:“《霓裳羽衣》一曲,可掩前古?!鄙显唬骸拔也排?,爾便欲嗔乎?憶有一屏風,合在,待訪得,以賜爾?!逼溜L乃虹霓為名,雕刻前代美人之形,可長三寸許。其間服玩之器、衣服,皆用眾寶雜廁而成。水晶為地,外以玳瑁水犀為押,絡以珍珠瑟瑟。間綴精妙,迨非人力所制。此乃隋文帝所造。賜文成公主,隨在北胡。貞觀初,滅胡,與蕭后同歸中國,因而賜焉,(妃歸衛(wèi)公家,遂持去。安于高樓上,未及將歸。國忠日午偃息樓上,至床,睹屏風在焉。才就枕,而屏風諸女悉皆下床前,各通所號,曰:“裂繒人也。”“定陶人也?!薄榜窂]人也?!薄爱攭廊艘病!薄巴鰠侨艘??!薄安缴徣艘病!薄疤以慈艘?。”“斑竹人也?!薄胺钗骞偃艘??!薄皽丶∪艘??!薄安苁贤恫ㄈ艘病!薄皡菍m無雙返香人也?!薄笆按淙艘病!薄案`香人也?!薄敖鹞萑艘病!薄敖馀迦艘病!薄盀樵迫艘病!薄岸p成也?!薄盀闊熑艘?。”“畫眉人也。”“吹蕭人也。”“笑人也?!薄佰蛑腥艘??!薄霸S飛瓊也?!薄摆w飛燕也?!薄敖鸸热艘病!薄靶◆W人也?!薄肮獍l(fā)人也。”“薛夜來也?!薄敖Y(jié)綺人也?!薄芭R春閣人也?!薄胺鲲L女也。”國忠雖開目,歷歷見之,而身體不能動,口不能發(fā)聲。諸女各以物列坐。俄有纖腰伎人近十余輩,曰:“楚章華踏謠娘也。”乃連臂而歌之,曰:“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楊造得小楊收?!睆陀卸?,又曰:“楚宮弓腰也。何不見《楚辭別序》云:‘綽約花態(tài),弓身玉?。俊倍矶f為本藝。將呈訖,一一復歸屏上。國忠方醒,惶懼甚,遽走下樓,急令封鎖之。貴妃知之,亦不欲見焉。祿山亂后,其物猶存。在宰相元載家,自后不知所在。)初,開元末,江陵進乳柑橘,上以十枚種于蓬萊宮,至天寶十載九月秋結(jié)實。宣賜宰臣,曰:“朕近于宮內(nèi)種柑子數(shù)株,今秋結(jié)實一百五十余顆,乃與江南及蜀道所進無別,亦可謂稍異者?!痹壮急碣R曰:“伏以自天所育者,不能改有常之性,曠古所無者,乃可謂非常之感。是知圣人御物,以元氣布和,大道乘時,則殊方葉致,且橘油所植,南北異名,實造化之有初,匪陰陽之有革。陛下玄風真紀,六合一家,雨露所均,混天區(qū)而齊被;草木有性,憑地氣以潛通。故茲江外之珍果,為禁中之佳實。綠蒂含霜,芳流綺殿,金衣爛日,色麗彤庭。云矣。”乃頒賜大臣。外有一合歡果,上與妃子互相持玩。上曰:“此果似知人意,朕與卿固同一體,所以合歡?!庇谑谴僮?,同食焉。因令畫圖,傳之于后。

    妃子既生于蜀,嗜荔枝。南海荔枝,勝于蜀者,故每歲馳驛以進。然方暑熱而熟,經(jīng)宿則無味。后人不能知也。

    上與妃采戲,將北,惟重四轉(zhuǎn)敗為勝。連叱,骰子宛轉(zhuǎn)而成重四,遂令高力士賜緋,風俗因而不易。

    廣南進白鸚鵡,洞曉言同,呼為“雪衣女”,一朝飛上妃鏡臺上,自語:“雪衣女昨夜夢為鷙烏所搏。”上令妃授以《多心經(jīng)》,記誦精熟。后上與妃游別殿,置雪衣女于步輦竿上同去。瞥有鷹至,搏之而斃。上與妃嘆息久之,遂瘞于苑中,呼為鸚鵡冢。

    交趾貢龍腦香,有蟬蠶之狀,五十枚。波斯言老龍腦樹節(jié)方有。禁中呼為瑞龍腦,上賜妃十枚。妃私發(fā)明駝使(明駝使,腹下有毛,夜能明,日馳五百里),持三枚遺祿山。妃又常遺祿山金平脫裝具,玉盒,金平脫鐵面碗。

    十一載,李林甫死,又以國忠為相,帶四十余使。十二載,加國忠司空。長男暄,先尚延和郡主,又拜銀青光祿大夫、太常卿,兼戶部侍郎。小男,尚萬春公主。貴妃堂弟秘書少監(jiān)鑒,尚承榮郡主。一門一貴妃,二公主,三郡主,三夫人。十二載,重贈玄琰太尉,齊國公。母重封梁國夫人,官為造廟,御制碑,及書。叔玄又拜工部尚書。韓國婿秘書少監(jiān)崔女為代宗妃;虢國男裴徽尚代宗女延光公主,女為讓帝男妻;秦國 婿柳澄男鈞尚長清縣主,澄弟潭尚肅宗女和政公主。

    上每年冬十月,幸華清宮,常經(jīng)冬還宮闕,去即與妃同輦。華清宮有端正樓,即貴妃梳洗之所;有蓮花湯,即貴妃澡沐之室。國忠賜第在宮東門之南,虢國相對。韓國、秦國,甍棟相接。天子幸其第,必過五家,賞賜燕樂。扈從之時,每家為一隊,隊著一色衣。五家合隊相映,口百花之煥發(fā)。遺鈿,墜舄,瑟瑟珠翠,燦于路歧可掬。曾有人俯身一窺其車,香氣數(shù)日不絕。駝馬千余頭匹。以劍南旌節(jié)器仗前驅(qū)。出有餞飲,還有軟腳。遠近餉遺珍玩狗馬,閹侍歌兒,相望于道。及秦國先死,獨虢國、韓國、國忠轉(zhuǎn)盛。虢國又與國忠亂焉。略無儀檢,每入朝謁,國忠與韓、虢連轡,揮鞭驟馬以為諧謔。從官嫗百余騎。秉燭如晝,鮮裝服而行,亦無蒙蔽,衢路觀者如堵,無不駭嘆。十宅諸王男女婚嫁,皆資韓。虢紹介,每一人納一千貫,上乃許之。十四載六月一日,上幸華清宮,乃貴妃生日。上命小部音聲(小部者,梨園法部所置,凡三十人,皆十五以下),于長生殿奏新曲,未有名,會南海進荔枝,因以曲名《荔 枝香》。左右歡呼,聲動山谷。其年十一月,祿山反幽陵(祿山本名軋草山,雜種胡人也。母本巫師。祿山晚年益肥,垂肚過膝,自稱得三百五十斤。于上前胡旋舞,疾如風焉。上嘗于勤政樓東間設(shè)大金雞障,施一大榻,卷去簾,令祿山坐。其下設(shè)百戲,與祿山看焉。肅宗諫曰:“歷觀今古,未聞臣下與君上同坐閱戲。”上私曰:“渠有異相,我禳之故耳?!庇謬L與夜宴,祿山醉臥,化為一豬而龍首。左右遽告帝。帝曰:“此豬龍,無能為。”終不殺。卒亂中國。)以誅國忠為名。咸言國忠、虢國、貴妃三罪,莫敢上聞。上欲以皇太子監(jiān)國,蓋欲傳位,自親征。謀于國忠,國忠大懼,歸謂姊妹曰:“我等死在旦夕。今東宮監(jiān)國,當與娘子等并命矣。”姊妹哭訴于貴妃。妃銜土請命,事乃寢。

    十五載六月,潼關(guān)失守,上幸巴蜀,貴妃從。至馬嵬,右龍武將軍陳玄札懼兵亂,乃謂軍士曰:“今天下崩離,萬乘震蕩,豈不由楊國忠割剝庶,以至于此。若不誅之,何以謝天下?”眾曰:“念之久矣?!睍罗秃檬乖隗A門遮國忠訴事。軍士呼曰:“楊國忠與番人謀叛!”諸軍乃圍驛四合,殺國忠并男暄等。(國忠舊名釗,本張易之子也。天授中,易之恩幸莫比。每歸私第,詔令居樓,仍去其梯,圍以束棘,無復女奴侍立。母恐張氏絕嗣,乃置女奴嬪妹于樓復壁中。遂有娠,而生國忠。后嫁于楊氏。)上乃出驛門勞六軍。六軍不解圍,上顧左右責其故。高力士對曰:“國忠負罪,諸將討之。貴妃即國忠之妹,猶在陛下左右,群臣能無憂怖?伏乞圣慮裁斷?!保ㄒ槐驹疲骸百\根猶在,何敢散乎?”蓋斥貴妃也。)上回入驛,驛門內(nèi)旁有小巷,上不忍歸行宮,于巷中倚杖欹首而立。圣情昏默,久而不迸。京兆司錄韋鍔(見素男也)進曰:“乞陛下割恩忍斷,以寧國家。”逡巡,上入行宮。撫妃子出于廳門,至馬道北墻口而別之,使力士賜死。妃位涕鳴咽,語不勝情,乃曰:“愿大家好注,妾誠負國恩,死無恨矣。乞容禮佛?!钡墼唬骸霸稿由频厥苌!绷κ克炜O于佛堂前之梨樹下。才絕,而南方進荔枝至。上睹之,長號數(shù)息,使力士曰:“與我祭之。”祭后,六軍尚未解圍。以繡衾覆床,置驛庭中,敕玄禮等入驛視之。玄禮抬其首,知其死,曰:“是矣?!倍鴩?。瘞于西郭之外一里許道北坎下。妃時年三十八。上持荔枝于馬上謂張野狐曰:“此去劍門,鳥啼花落,水綠山青,無非助朕悲悼妃子之由也。”

    初,上在華清宮日,乘馬出宮門,欲幸虢國夫人之宅。玄禮曰,“未宣敕報臣,天子不可輕去就?!鄙蠟橹剞\。他年,在華清宮,逼上元,欲夜游。玄禮奏曰:“官外即是曠野,須有預備,若欲夜游,愿歸城闕?!鄙嫌植荒苓`諫。及此馬嵬之誅,皆 是敢言之有效也。先是,術(shù)士李遐周有詩曰:

    燕市人皆去,函關(guān)馬不歸。
      若逢山下鬼,環(huán)上系羅衣?!把嗍腥私匀ァ保撋郊此E門之士而來?!昂P(guān)馬不歸”,哥舒翰之敗潼關(guān)也?!叭舴晟较鹿怼保妥?,即馬嵬驛也?!碍h(huán)上系羅衣”,貴妃小字玉環(huán),及其死也,力士以羅巾縊焉。又妃常以假髻為首飾,而好服黃裙。天寶末,京師童謠曰:“義髻拋河里,黃裙逐水流?!敝链藨?。

    初、祿山嘗于上前應對,雜以諧謔。妃常在座,祿山心動。及聞馬嵬之死,數(shù)日嘆惋。雖林甫養(yǎng)育之,國忠激怒之,然其有所自也。

    是時虢國夫人先至陳倉之官店。國忠誅問至,縣令薛景仙率吏人追之。走入竹林下,以為賊軍至,虢國先殺其男徽,次殺其女。國忠妻裴柔曰:“娘子何不惜我方便乎?”遂并其女刺殺之。已而自刎,不死。載于獄中,猶問人曰:“國家乎?賊乎?”獄吏曰:“互有之?!毖浜矶馈?br>遂并坎于東郭十余步道北楊樹下。

    上發(fā)馬嵬,行至扶風道。道旁有花,寺畔見石楠樹團圓,愛玩之,因呼為端正樹,蓋有所思也。

    又至斜谷口,屬霖雨涉旬,于棧道雨中聞鈴聲隔山相應。上既悼念貴妃,因采其聲為《雨霖鈴》曲,以寄恨焉。至德二年,既收復西京。十一月,上自成都還,使祭之。后欲改葬,李輔國等不從。時禮部恃郎李揆奏曰:“龍武將士以楊國忠反,故誅之。今改葬故妃,恐龍武將士疑懼。”肅宗遂止之。上皇密令中官潛移葬之于他所。妃之初瘞,以紫褥裹之。及移葬,肌膚已消釋矣。胸前猶有錦香囊在焉。中官葬畢以獻,上皇置之懷袖。又令畫工寫妃形于別殿,朝夕視之而欷焉。上皇既居南內(nèi),夜闌登勤政樓,憑欄南望,煙月滿目。上因自歌曰:“庭前琪樹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還?!备栊?,聞里中隱隱如有歌聲者,顧力士曰:“得非梨園舊人乎?遲明,為我訪來。”翌日,力士潛求于里中,因召與同去,果梨園弟子也。其后,上復與妃侍者紅桃在焉,歌《涼州》之詞,貴妃所制也。上親御玉笛,為之倚曲。曲罷相視,無不掩泣。上因廣其曲,今《涼州》留傳者益加焉。至德中,復幸華清宮。從官嬪御,多非舊人。上于望京樓下命張野狐奏《雨霖鈴》曲。曲半,上四顧凄涼,不覺流涕。左右亦為感傷。新豐有女伶謝阿蠻,善舞《凌波曲》,舊出入宮禁,貴妃厚焉是日,詔令舞。舞罷,阿蠻因進金粟裝臂環(huán),曰:“此貴妃所賜?!鄙铣种?,凄然垂涕曰:“此我祖大帝破高麗,獲二寶:一紫金帶,一紅玉支。朕以岐王所進《龍池篇》,賜之金帶,紅玉支賜妃子。后高麗知此寶歸我,乃上言‘本國因失此寶,風雨愆時,民離兵弱?!迣ひ詾榈么瞬蛔銥橘F,乃命還其紫金帶。惟此不還。汝既得之于妃子,朕今再睹之,但興悲念矣?!毖杂櫍痔榱?。至乾元元年,賀懷智又上言,曰:“昔上夏日與親王棋,令臣獨彈琵琶(其琵琶以石為槽,雞筋為弦,用鐵撥彈之),貴妃立于局前觀之。上數(shù)枰子將輸,貴妃放康國子上局亂之,上大悅。時風吹貴妃領(lǐng)巾于臣巾上,良久,回身方落。及歸,覺滿身香氣。乃卸頭幘,貯于錦囊中,今輒進所貯幞頭?!鄙匣拾l(fā)囊,且曰:“此瑞龍腦香也。吾曾施于暖池玉蓮朵,再幸尚有香氣宛然。況 乎絲縷潤膩之物哉。”遂凄倫不已。自是圣懷耿耿,但吟:刻木牽絲作者翁,雞皮鶴發(fā)與真同。
      須臾舞罷寂無事,還似人生一世中。

    有道士楊通幽自蜀來,知上皇念楊貴妃,自云:“有李少君之術(shù)?!鄙匣蚀笙?,命致其神。方士乃竭其術(shù)以索之,不至。又能游神馭氣,出天界、入地府求之,竟不見。又旁求四虛上下,東極,絕大海,跨蓬壺。忽見最高山,上多樓閣。泊至,西廂下有洞戶,東向,闔其門,額署曰“玉妃太真院”。方士復抽簪 叩扉,有雙鬟童女出應門,方士造次未及言,雙鬟復入。俄有 碧衣侍女至,詰其所從來。方士因稱天子使者,且致其命。碧衣云:“玉妃方寢,請少待之?!庇鈺r,碧衣延入,且引曰:“玉妃出?!卞诮鹕彛辖?,佩紅玉,曳鳳舄。左右侍女七八人。揖方士,問皇帝安否,次問天寶十四載以還事。言訖憫然,指碧衣女取金釵鈿合,折其半授使者曰:“為我謝太上皇,謹獻是物,尋舊好也?!狈酵翆⑿?,色有不足。玉妃因征其意,乃復前跪致詞:“請當時一事,不聞于他人者,驗于太上皇。不然,恐金釵鈿合,負新垣平之詐也?!庇皴H煌肆?,若有所思,徐而言曰:“昔天寶十載,侍輦避暑驪山宮。秋七月,牽??椗嘁娭?,上憑肩而望。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愿世世為夫婦?!援?,執(zhí)手各嗚咽。此獨君王知之耳?!币虮唬骸坝纱艘荒?,又不得居此,復墮下界,且結(jié)后緣?;驗樘?,或為人,決再相見。好合如舊?!币蜓裕骸疤匣室嗖痪萌碎g,幸惟自愛,無自苦耳?!笔拐哌€,具奏太上皇?;市恼鸬?。

    及至移入大內(nèi)甘露殿,悲悼妃子,無日無之。遂辟谷服氣,張皇后進櫻桃蔗漿,圣皇并不食。帝玩一紫玉笛,因吹數(shù)聲,有雙鶴下于庭,徘徊而去。圣皇語侍兒宮愛曰:“吾奉上帝所命,為元始孔升真人,此期可再會妃子耳,笛非爾所寶,可送大收?!保ù笫?,代宗小字。)即令具湯沐?!拔胰艟驼恚魑痼@我。”宮愛聞睡中有聲,駭而視之,已崩矣。妃子死日,馬嵬媼得錦拗襪一只,相傳過客一玩百錢,前后獲錢無數(shù)。

    悲夫,玄宗在位久,倦于萬機,常以大臣接對拘檢,難徇私欲。自得李林甫,一以委成。故絕逆耳之言,恣行燕樂,衽席無別,不以為恥,申林甫之贊成矣。乘輿遷播,朝廷陷沒,百僚系頸,妃王被戮,兵滿天下,毒流四海,皆國忠之召禍也。 附錄

    楊妃夢與明皇游驪山,至興元驛,方對食,后宮忽告火發(fā)。倉卒出驛,回望驛木,俱為烈焰。俄有二龍,帝跨白龍,其去若飛,妃跨黑龍,其行甚緩。左右無人,惟一蓬頭面物,貌不類人,望帝去之甚遠,觸一危峰,沉煙藹中。開目,則獨自一室,面物曰:“某此峰神也?!庇幸或T來授妃益州牧蠶元后。悠然夢覺,翌日,漁陽叛書至。帝至馬嵬縊妃子死。帝曰:“夢今有應矣。與朕游驪山。驪與離同;方食火發(fā),失食之兆?;?,兵器也。驛木俱焚,驛與易同,加木于旁,楊字也。吾跨白龍,西游之象。彼跨黑龍,陰暗之理。獨行無左右之助,一騎馬也。峰神,乃山鬼也,果死于馬嵬乎。當授益州牧蠶元后,牧,養(yǎng)也;養(yǎng)蠶所以致絲也,益旁加絲,縊字也?!?br>
    帝后夢至一處,題曰東虛府。又至一院,題曰太一玉真元上妃院,入見太真,隔一云母屏對坐,不見其形。帝曰;“汝思我乎?”妃曰;“人非木石,安得無情。異日,當共跨晴暉,浮落景,游玉虛中。”帝曰;“碧海無涯,仙人路絕,何計通耗?”妃曰;“若遇雁府上人,可附信矣?!焙蠊鲽櫠嫉朗坑诤I舷?峰得釵合私言而回。

作者:樂史

唐語林

  • 唐語林,八卷, 北宋王讜撰。系作者根據(jù)唐五代小說雜記資料,分類編纂而成。

作者:王讜

管子輕重篇新詮

  • 馬非百為治先秦史的名家,原為中國歷史博物館研究員兼辦公室主任,1957年因言獲罪,放到中華書局任編輯,著有《秦始皇帝傳》《秦集史》《秦史綱要》《桑弘羊年譜》《管子輕重篇新詮》等皇皇大著。

作者:馬非百

增廣賢文

  •   《增廣資文》又名《昔時賢文》、《古今賢文》。書名最早見之于明代萬歷年間的戲曲《牡丹亭》,據(jù)此可推知此書最遲寫成于萬歷年間。后來,經(jīng)過明、清兩代文人的不斷增補,才改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稱《增廣昔時賢文》,通稱《增廣賢文》。作者一直未見任何書載,只知道清代同治年間儒生周希陶曾進行過重訂,很可能是民間創(chuàng)作的結(jié)晶。  《增廣賢文》以有韻的諺語和文獻佳句選編而成,其內(nèi)容十分廣泛,從禮儀道德。典章制度到風物典故、天文地理,幾乎無所不含,但中心是講人生哲學、處世之道。其中一些諺語、俗語反映了中華民族千百年來形成的勤勞樸實、吃苦耐勞的優(yōu)良傳統(tǒng),成為寶貴的精神財富,如“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寅”,“一飯一粥,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等;許多關(guān)于社會、人生方面的內(nèi)容,經(jīng)過人世滄桑的千錘百煉,成為警世喻人的格言,如“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樂不可極,樂極生悲’等;一些諺語、俗語總結(jié)了千百年來人們同自然斗爭的經(jīng)驗,成為簡明生動哲理式的科學知識,如“近水知魚性,近山知鳥音”,“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早逢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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