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中醫(yī)》 （4）太陽運氣義

談過了太陽的本義、經(jīng)義、府義，下面來看太陽在運氣方面的意義。在運氣里，太陽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合起來就是太陽寒水。太陽為陽中之陽，為什么要與寒水相配呢？我們可以從以下這些方面來思考。

①水義釋

有關(guān)水的意義，我想大家應(yīng)該很熟悉。水對于我們?nèi)粘Ｉ钍且惶煲膊荒苋鄙俚臇|西，水是生命過程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因素，也是生命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我們男的稱起來有100多斤，女的有90多斤，但主要的東西是什么呢？是水。大家還可以打開世界地圖看一看，占絕大多數(shù)的是什么？依然是水，陸地只占很少的一部分。老子說“人法地”，所以，我們?nèi)松硪彩沁@樣，水占絕大部分。從這個組成，從我們的生活經(jīng)驗，水的重要性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

二十多年前，唐山發(fā)生大地震，死的人有幾十萬，可是有的人被埋十來日竟又奇跡般的活過來，為什么呢？就是因為有水。所以，一個人一個星期不吃東西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不能沒有水。西醫(yī)的看法也是這樣，病重了，他最關(guān)心的是什么呢？還是這個水。小便量多少？液體量多少？水電解質(zhì)平不平衡？總之，水對生命來說，它的重要再怎么形容也不過分。

再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我們要過生活，那你看看這個“活”字怎么來？沒有水（氵），活得了嗎？所以，要活下來，就必須得靠水。

水作為生命的要素，它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層面，這個層面我們可以通過易卦來體悟。易卦里代表水的叫坎卦，水本來是最陰的東西，用卦象來代表這樣一個東西應(yīng)該都用陰爻，可是我們看一看坎卦卻并不是這樣，它是陰中挾陽，這就構(gòu)成了水的一個最重要的要素。有了這個陽，這個水就是真正的活水，就能為生命所用。沒有這樣的一個陽，這個水是死水一潭，死水對生命有用處嗎？沒有用處！

功夫在詩外。李白有一首著名的詩，叫《將進酒》，其中有兩句這樣寫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還?！敝欣砉ご髮W(xué)校長楊淑子教授在看到李白的另一首詩“日照香爐生紫煙”時，從現(xiàn)代科學(xué)方面作了許多有啟示的聯(lián)系。那么，作為一個中醫(yī)，我們看到李白的這首《將進灑》會不會有所感受，會不會問個為什么？黃河之水為什么會從天上來？天上哪來的水呢？這就存在一個“搬運”的過程，肯定有一個東西將水搬運到了天上，這個東西就是陽，就是太陽?！秲?nèi)經(jīng)》講“地氣上為云”，就是指的這個過程。地氣怎么上為云呢？陰的東西它總是往下沉的，我們讀讀《尚書·洪范》的五行就知道：木曰曲直，火曰炎上，土曰稼穡，金曰從革，水曰潤下。水總是往下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做一個簡單的試驗就會知道，潑出一碗水，看它往上升還是往下走。所以，水要往上升，要成為云，就必須借助陽氣，就必須借助火。因此，水要成為活水，要能循環(huán)起來，運動起來，要能真正為生命所用，它就必須借助陽氣的作用?？藏灾胸碁槭裁床挥藐庁扯藐栘衬?？道理就在這里。從坎卦的情況我們了解到，易卦揭示事物是從很深的層面去揭示，這就告訴我們要想弄通中醫(yī)的理論，易的學(xué)問不能不稍加留意。

②寒義釋

按照常理，這個水被陽氣蒸動起來了，就應(yīng)該越蒸越上，蒸蒸日上嘛，但它為什么又會降下來？這里有一個什么因素呢？水被蒸動因陽而上，當(dāng)?shù)竭_一定的高度以后，就會遇到一個重要的因素———寒。不是有“高處不勝寒”的詩句嗎？高的地方很寒冷，你到西部高原，看看超過海拔幾千米的高山，即便是盛夏時節(jié)，山腳下郁郁蔥蔥，而山頂上卻白雪皚皚，你會真正感受到高處不勝寒。水被陽蒸成為氣，當(dāng)這個氣遇到高處的寒，就又復(fù)凝結(jié)為水。高處的水越凝越多，當(dāng)達到一定的重力，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因素作用，它就會重新降下來，這就是《內(nèi)經(jīng)》所說的“天氣下為雨”的過程?？梢娺@個黃河之水確實是從天上來的?？墒翘焐系乃謴哪睦飦?？這一點李白沒有作交代，但是，我們學(xué)中醫(yī)的卻應(yīng)該清楚這一點。

活水的三個要素。上述這個過程，一個上蒸，一個下降，一個下降，一個上蒸，水就變成活水，就“自有源頭活水來”。這個水對生命的意義很大，大家想想，靠我們?nèi)斯砉喔鹊闹参镉卸嗌倌?？就整個植物界而言，這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要靠老天來灌溉?？坷咸?，如果沒有太陽，沒有上面這些因素參與，行嗎？不行！水循環(huán)不起來，萬物利用不了，再多的水也等于零。所以，這個過程，一上一下，太陽起什么作用？寒起什么作用？水起什么作用？太陽、寒、水實在地講一個都不能少，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少了任何一個，水都循環(huán)不起來。前面我們講“活”離不開水，是從靜的層面來講，這里我們再要討論“活”，就得從動的層面入手了。所以，太陽寒水這樣的搭配，有它很深刻的含義。

我們討論太陽篇，如果從很深的層面去討論，它實際上就是講的這個水的循環(huán)過程。這個循環(huán)過程在任何一個地方卡住了，就成為太陽病。有些時候是在上升的過程中卡住了，有些時候是在下降的過程中卡住了，所以，太陽篇里講經(jīng)證、府證。如我們用麻桂二方治療太陽經(jīng)證，就是因為在蒸騰上升的這個過程出了障礙，地氣不能上為云，所以，我們要用發(fā)汗的方法，通過發(fā)汗，使汗從皮毛而出，那這個上升的障礙就消除了。水到天上以后，又要云變?yōu)橛?，這個過程是下降的過程，這個過程障礙了往往就是府證，我們要用五苓散來解決。五苓散是太陽篇很重要的方，張仲景主要用它治療蓄水，治療消渴。五苓散為什么能治渴。五苓散為什么能治消渴？它里面沒有一樣養(yǎng)陰藥，沒有一樣生津藥，它用的是白術(shù)、茯苓、澤瀉、豬苓、桂枝，反而有桂枝這樣的辛溫藥，沒有一樣生津藥，它怎么能夠治療口渴？這個似乎不容易想通，不但你們不通，我也不通。但是，如果你把它放到太陽里，放到自然里，放到水的循環(huán)里，這個疑惑就很容易解決。地氣上為云了，還要天氣下為雨，如果天氣不下而為雨，那大地就會出現(xiàn)干旱，這個事實大家都是經(jīng)歷過的。那這個大地干旱在人身上是什么反應(yīng)呢？地為土，脾主土，開竅于口，所以，這個“干旱”首先就會出現(xiàn)在口上，就會有消渴。五苓散能使天氣下為雨，解決這個下降過程的障礙，那當(dāng)然能治渴了。老子講：“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蔽覀儚奈遘呱槭裁茨苤慰蔬@樣一個問題的解決，應(yīng)該對老子的這段話有所感悟。道法自然是老子講的最高境界，入到這個境界，你看什么問題都一目了然。學(xué)中醫(yī)的應(yīng)該很好地領(lǐng)悟老子的這個竅訣。這個竅訣領(lǐng)悟好了，中醫(yī)在你眼里是滿目青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這個竅訣一點沒有把握，你不“道法自然”，只是“道法現(xiàn)代”，那中醫(yī)在你那里，也許就會是“泥牛入?！?。

整個太陽篇實際上都是講這樣一個問題，大家慢慢地去體味，這個過程很有意思。不管是麻黃湯、桂枝湯、五苓散，還是大青龍、小青龍、越婢湯，這些方都是在講水。所以，我給太陽篇總結(jié)了一句話：治太陽就是治水。治水就要做大禹，不要做鯀！治太陽就是治水。以上是太陽的大體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