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梁山行

梁山峭拔分東西，壁立斷岸懸晴霓。
兩峰對面勢欲搏，巨靈一笑扶天梯。
深潭錦鯨作怒吼，長風(fēng)擊碎青玻璃。
群山俯首盡退讓，掛笏豈克相排擠。
金陵上流固鎖鑰，胚胎鑿空開坤倪。
槎丫山谷繡眾綠，古色斑剝何萋萋。
我行六月忽到此，小舟一葉如鳧翳。
江流鏗鍧儼互答，直視絕頂愁攀躋。
舟師忽爾眼流淚，向我稱述色慘凄。
咸豐之初歲癸丑，拿舟艤泊前邊堤。
須臾賊兵萬蜂集，帆檣林立鳴鼓鼙。
登舟劫掠斫篷纜，大眾何敢輕訶詆。
老者殺戮少者縛，血流江面聲澌澌。
我時懾懾伏未能竄，一賊捉人如捉雞。
梁山荊棘恣搜索，怪鸮暗哭烏夜啼。
賊中飄零倏五歲，逃亡九死逾山蹊。
間關(guān)乞食返鄉(xiāng)國，手足破裂面目黧。
風(fēng)饕雪虐衣敗絮，入門涕泣見老妻。
火伴十數(shù)走相慶，急佐杯酒盛鹽齏。
早知波濤兀險惡，曷不壯歲扶鋤犁。
黃金不能救身命，江湖傾蕩悔噬臍。
江南賊盡復(fù)過此，魂魄猶悸道路迷。
我聞斯言心語口，詎獨爾輩聲凄凄。
兵戈異數(shù)苦糜爛，城郭戰(zhàn)斗戈橫提。
錦衣玉食盡何在，紛紛骨肉生乖睽。
東南承平近十載，土人歸去無依棲。
枯蘆敗葦支破屋，日愁秋漲淹青泥。
蒿萊四野田盡廢，新種數(shù)畝多稗稊。
吁嗟瘡痍待興復(fù)，佇望長吏相招攜。
長江擊楫轉(zhuǎn)愁疾，按劍更欲驅(qū)鯤鯢。
山神肅然若拱揖，隱放一線潮頭低。
揚帆直上亂山走，仰見明月明如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