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記夢

彤云黯四立，囚我如高垣。
非旦亦非暮，天宇但昏昏。
蹌踉何所之，忽睹一荒園。
怪石森戟空，蛇蘿互攀援。
跳躍態(tài)真狂，紛拿皆毛猿。
訾牙作人語，豎尾露尻臀。
競擲紙與筆，亂書堆成團(tuán)。
祭壇聳巍峨，招搖赤色幡。
妖韶八列倡，歌舞何闐喧。
復(fù)有百千眾，披枷覆瓦盆。
散漫列作隊，父祖挈兒孫。
扶攜更踣跌，手行顛其元。
毛猿執(zhí)鞭逐，將以為脤膰。
書焚光赫赫，盡驅(qū)投以燔。
掙扎相撐拒，駭汗交啼痕。
搶地更呼天，慘狀詎可言。
我見亢如扼，肌搐舌顎反。
勢孤力難敵，氣涌不得吞。
悲摧身若浮，直上沖天閽。
眥血被顴頤，薄帝訟奇冤。
帝既沐既醉，著冠脫朱裈。
瞇眼不他顧，粲者摟捫搎。
我抱柱大號，霹靂射目?。
訇然撼殿基，朝臣狗豕蹲。
帝色怒而起，立命拘我魂。
百鬼出兩廡，銜刃挾豹鞬。
我時怖且恨，急遁先奪門。
一望無前路，何處許橫奔。
流離失所據(jù)，恍惚至海源。
漫漫莫窮極，皇濤接天翻。
萬里無人居，跋浪唯九鯤。
自顧形吊影，與世絕愛恩。
涔涔汗如漿，心肝焦復(fù)煩。
憤而投諸水，前圣從屈原。
忽覺體清涼，萬幻無一存。
輾轉(zhuǎn)身在床，啟眸見楹軒。
碧樹搖不定，黃鳥正騰騫。
叢蘭垂清露，修竹上朝暾。